苏槿感觉自己仿佛从世间消失了很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洞穴内，岩壁上倒映着粼粼的水光。
她伸出手想要揉揉眼睛，忽然惊了一瞬，眼前浮现的竟是婴孩的手掌。
她扭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自己被捂得更紧了。
“我在哪里？”
婴儿响亮的哭声，惊醒了应龙。
他松散着尾巴，勾着头凑到了婴孩面前，发出轻柔的低吼。
“白色的龙？好漂亮的眼睛啊。”
苏槿尝试与应龙对话，却只化作一声声婴孩的呓语。
应龙显得局促不安，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低声道：“你既有恩于我，说吧，你想要什么？”
婴孩却被低沉的龙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灵鹿被结界困在洞外，急得团团转，时不时地撞击着结界。
应龙打开结界后，那灵鹿飞速冲进洞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您不要伤害她！”
应龙一脸不悦道：“伤害？我分明是在养育她！”
灵鹿头顶的触角微微亮了一下，上前嗅了嗅，并未察觉到危险，这才放松了警惕。
应龙长叹了口气道：“她似乎听不懂我说话，实在麻烦。”
灵鹿道：“她天赐灵根，本能通天晓地，却被您借了灵力，这才回到灵智被封的状态。”
应龙沉默了片刻道：“这女娃救我一命，理应报恩，看来这仙界，我是回不去了。”
灵鹿激动地原地转了一圈，跪地道：“谢谢应龙大人。”
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叫，婴孩的啼哭声再次响彻整个山洞。
为了这婴孩早日开启灵智，应龙用自己的龙息滋养了她五百年。
苏槿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场漫长的休眠，除了熟悉的香味，便是应龙的叹息。她被困在婴孩的体内，只能感受，不能与外界交流。
而灵鹿也在应龙气息的滋养中，灵力精进，幻化成人。
应龙心道：“五百年，便是真龙也该破壳出世了，她的神识怎么还在沉睡？莫非人类和龙族一样，也需要天雷的锤炼？”
灵鹿道：“真龙有龙蛋护体，她这肉身凡胎，会不会扛不住天雷？”
应龙有些不耐烦道：“你可知她日夜在我耳畔啼哭，哭了整整五百年！试试也无妨，有我在，不会让她受伤。”
说罢驮着那婴孩来到了莽山深处，为其打造了一个渡劫的道场。
灵鹿躲在不远处的石头后面，看着应龙行云布雨，引来了三道天雷。
一道细如银线的紫电劈裂长空，直直地冲向苏槿，伴随着“轰隆”的一声闷响，苏槿只觉得眼前猛地一白，紧跟着周身刺痛，仿佛全身的骨头被打碎了一般。
婴孩的啼哭声响彻天际，应龙用身体将婴孩护在怀里，散落的电花击打在应龙的身体上，迸发出金色的火花。
伴随着一声碎裂的声响，婴孩的眉心迸发出耀眼的白光，应龙再次嗅到了熟悉的混沌之力，立刻关闭了法阵。
婴孩停止了啼哭，满眼疑问道：“你是谁？”
应龙笑道：“总算是开了神智，吾乃应龙庚辰。”
苏槿的这才醒悟，原来开了神智以后，竟能用神识进行交流。而自己被困在婴孩体内，与其神识互通，因此能听到应龙的心声。
此时，身为旁观者的子谦看着回忆里的应龙，心里五味杂陈。
应龙带着婴孩回到了山洞，为了方便与婴孩沟通，于是幻化出人形。
这是苏槿第一次见到庚辰，他周身仿佛裹着一层流动的薄金， 眉骨清晰，眼型狭长，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抬眸的一瞬，仿佛自带神性，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他把婴孩抱在怀里，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神智如此难开，就叫你蒙吧。”
婴孩似乎听懂了应龙的话，发出罕见的笑声。
苏槿心道：“蒙？这应该就是子谦提到的人族少女蒙？”
应龙却无法察觉她的存在，为婴孩造了一处结界，离开了山洞。
为了让蒙早日长大，应龙常常外出，采集灵果助她修行。
她的先天精元被应龙所借，成长十分缓慢，又过了五百年，也不过人类三岁大小。
那日，应龙采集灵果归来有些疲惫，躺在石床上休息，蒙吃饱喝足后，蜷缩在应龙的怀里蹭了蹭，轻声道：“抱抱。”
应龙突然睁开眼睛，抱起蒙举过头顶，眼眶泛起了红。
“你会说话了！”
蒙却重复地念叨着“抱抱。抱抱！”
应龙停了片刻，转头问灵鹿：“她不会是个傻子吧？”
灵鹿道：“不可能，我曾亲眼看她瞬间从婴孩长成七八岁的少女，并且未经教化就能认出碧宵观墙壁上所有的字！”
应龙听到灵鹿的讲述，内心愈发自责。
他抱起蒙，拿起桌上的泥俑，任由她自顾自摆弄，眼神不自觉望向了远处。
“是时候为她找一个老师了。”
灵鹿道：“我知道找谁了，碧霄观里有个人，他什么都懂！”
应龙道：“你上次见他是何时？如今已过千年了。”
灵鹿笑道：“我刚才说错了，碧霄观里有个知晓天下事的鬼。”
应龙脸上浮现出疑惑，灵鹿又道：“他本是山下书院里的神童，因自戕永世无法轮回，于是留在了碧霄观内。上次减免，他还提出让蒙跟他修行呢！”
应龙笑道：“区区一只野鬼，如何做得我，我的宝贝蒙的老师？”
灵鹿笑道：“应龙大人，您这是把蒙当作自己的孩子了？”
应龙轻轻拍了拍蒙的后背道：“孵化龙儿百年足矣，这丫头我足足守了她千年，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了。”
蒙听到此话，当即搂住了应龙的脖颈，满眼天真地喊着：“大人，大人。”
“大人？”应龙被蒙逗得笑出了声，捏了捏她的鼻子无奈道：“即便真是个傻子，我也护你一生周全。”
说罢幻化出真身，驼起蒙来到了灵虚岫。
“丫头，这座山你可喜欢？”
苏槿俯瞰大地，只觉得此处灵气充沛，只是靠近便神清气爽。
落地的一瞬，应龙化为人形，及时将蒙抱在怀中，指着灵虚岫的山顶道：“想去那里玩么？”
蒙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喜。
应龙抱起她只是一瞬，便抵达了山顶。
山顶好似一座废弃的道场，岩壁上被人为地凿出几个洞，细看像有人住过的痕迹。
应龙抬头看了看天，发出无奈的叹息。
那个曾让他魂牵梦萦的灵虚神域，竟再也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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