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芳家里剩下的钱并不多，她也请不起道士，丧事也就从简了，大家也都晓得她家里困难，也没有说什么。
“死鱼”用一块白布包裹着，外面捆上了一条被子，这条被子还是王翠芳的母亲拿过来的，王翠芳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了。
母女俩身上的丧服也是从别人那里借的。
人死后本来应该停灵七天的，但是那条“死鱼”在家里只放了三天就被拉去火葬场了，因为实在是太臭了，臭到周围的邻居都受不了了。
那是一股生肉腐烂掉之后的腐臭味，还带着好像是被发酵的酒精的味道，屋子里的客厅空间本来就小，整个屋子都充斥着这股味道。
王翠芬和女儿小敏跪在“死鱼”旁边，在葬礼上是要哭灵的，以表对死者的不舍，哭灵的时候要把自己的话唱出来，于是过来参加葬礼的人远远就听到前方有个女人如同唱戏般的哭声。
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们母女俩，来的人进来看了一眼就走了，甚至都没有对母女两人说话，并非是他们不礼貌。
而是屋子里的气味让人反胃，呆上一秒吸进去一点空气就足够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王翠芬唱着那些重复的话语，她的眼睛里流不出一点眼泪，她的声音也没有沙哑，女儿小敏跪在旁边已经不哭了只是呆呆地跪着。
房间里的气味是很难闻，但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臭气就像平时呼吸的空气一样，没有什么刺激的，比起臭味，平时的酒精味道更让她反胃。
灵车来了之后，那群人走进来之后全部干呕了出去，再次返回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带上了一个防毒面具。
“死鱼”要被送到火葬场里，现在都是火化之后再下葬了。
火葬场在郊区，灵车的窗户全部打开了，甚至连后面的后车门都打开了，因为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王翠芬作为妻子不能跟着一起去，女儿小敏跟了去。灵车司机用了最快的速度开往火葬场，他恨不得马上把这条“死鱼”扔进炉里烧掉。
火葬场需要选在空气好的地方，因为烧的时候出来的烟气是个很大的污染。
小敏一下车就感觉到一阵风吹过，周围的树都带着一股子寒意，等走进放有焚烧炉的房间时，寒意更加明显了，人的周围仿佛站了很多能产生寒意的东西。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用逃命般的速度抬着“死鱼”跑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全部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小敏站在焚烧炉前面，她看不到焚烧炉里面的状况，不过在她的心里燃起了一把火焰，一把像太阳般温暖的火焰，焚烧炉里的火能燃尽该死的东西，而她内心的火烧出了真正的希望，她和母亲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火葬场里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走过来，提醒她该买个骨灰盒了。小敏跟着工作人员走到了旁边的店里，柜台上放着很多骨灰盒。
工作人员伸手介绍起了第一个骨灰盒：“您看，这个骨灰盒紫檀木的，上面刻着龙凤，龙凤相互对望，中间刻着一朵莲花，寓意子孙后代荣华富贵！这个紫檀木呀，质量特别好，放个上万年都不成问题！您看这雕刻水平，栩栩如生！”
小敏看了一眼就看向了第二个，工作人员依旧堆着笑脸说：“这一款是红木的，红木的重量稍微重了一点，不过没关系，质量也很好，放个上千年都没关系！”
小敏又继续看向了第三个骨灰盒，工作人员的笑脸就收了起来说：“这个是实木的，外面这一层涂上了红漆，保质期嘛，也就几十年吧。”
小敏不再观看，她径直走向放在最后面的那个木头原色的骨灰盒，就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连花都没雕上去，更别提有什么字了。
小敏指了指这个盒子说：“我要这个！”
工作人员冷着脸说：“那个就是块木头，几年就坏掉了。”，他故意加重了后面一段话，大概是想让小敏改主意。
“我就要这个。”，小敏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这些钱有的被揉成团了，有的已经很旧了，小敏把钱舒展开，然后递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很不情愿地接了过去。
小敏抱着那个木盒子走了出去，工作人员在后面说了一句：“穷鬼一个！”
小敏在心里发笑，人这一辈子还真是从生到死都离不开钱，死都已经死了，却还要被迫去买个那么好的骨灰盒，就是个盒子有什么区别呢？
活着的时候一直在花钱，连死了还得花钱，所以穷的人连死的时候都是穷的，办的葬礼都这么寒碜。
不过这是该的，“死鱼”如果有点良心，他自己就不会连个骨灰盒都买不起了。
骨灰在拿出来的时候，按照习俗亲人应该哭丧的，需要哭得凄惨，最好是能唱歌，但是小敏什么反应都没有，冷眼看着那些杂碎被装进袋子里然后放进了盒子里。
公墓的墓地也和骨灰盒一样，是需要用钱买的，贵的地方风水好，按习俗来讲就是保佑子孙后代。
当然王翠芬是买不起贵的地方的，所以她只能买到墓地最最角落的地方，那个地方都已经贴近后面的森林了。
坟墓的面积也很小很小，只够放进去一个骨灰盒，墓碑是一块半米高的长方形，上面就刻着三个大字。
按照习俗是需要把妻子和女儿的名字也刻上去的，但是王翠芬跟师傅说只需要刻上他的名字就可以了。
她和他的名字已经被捆绑了一次，就是那本她永远都没办法拿到的结婚证，她不想活着的时候自己的名字再次被捆绑在一起，就连死后她都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他的墓碑上。
因为没钱，连花圈都只有三只，鞭炮也只放了一响。
王翠芳对着墓碑唱了她最后的哀歌，这是习俗，她必须遵守，一旁的小敏已经连哭都懒得哭了，周围的人也没有一个落泪的。
王翠芳趴在地上哭了一段时间后，旁边的母亲就把她扶了起来，她也就擦了擦眼泪不再哭了，众人也都自行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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