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看了看门外的老师，接过商易手中的卡在机器上刷了一下，“嘀”的一声过后，这才肯打开门。
商易走进校内，站在教学楼外面简单观察了一下，举起手，指着四楼的一处窗户，大声问道：“这个教室是孩子自习的那个屋子吗？”
女老师们连忙否定，回答道：“不是啊，自习教室在一楼左边尽头，那间教室没有门牌，你指的那个教室是几楼啊？太黑了我们看不清！”
“四楼！”商易回答。
“四楼是二三年级的教室，教室都上了锁，不可能有人的！”老师肯定道。
商易没再说什么，但是他分明看到了那间教室微弱的灯光，还有将窗户盖住的蓝色窗帘！
他走进教学楼，率先来到了老师说的那间自习教室，只见这间自习教室的门敞开着，门上挂着一个本夹子，夹子上夹着一个翻开的本子，上面写着日期和人名。
商易没有立即走进教室，而是警惕地来到教室门的对面，远远地向教室内看去，教室里空无一人，但却能看到很多桌子上摆放着书本和文具盒，相应的椅子上还有学生的书包，说明孩子们确确实实是在这间教室里自习的。
他拿出手机走近教室的门，看着门上的本子，对照着周牧晴发给自己的名单看了看，发现名单大体都是一致的。
本子上写的名字出自不同人之手，一看那幼稚的字体就知道，那是学生自己写上去的。商易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又重新核对了一下学生名字，却赫然发现本子上竟然多了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写得很轻，但是他还是看清楚了，那个多出来的学生名字叫——朱小丽！
商易的心“咯噔”一下，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联想。
但是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他拔腿就向楼上跑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赶到了四楼。
他站在四楼的走廊里，依稀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正透出微微的光，那光亮抖一抖的，并不稳定，颜色呈青白色，特别像灯泡要坏还没坏的样子。
商易深吸一口气，紧紧地咬住牙关向前走去，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这才听清了说话的内容。
“…朝露待日曦。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说话的是一位男老师，语调字正腔圆，饱含感情。
“…哪位同学来朗诵一下？嗯…那位同学，就是你，起来读一遍！”
商易紧张地听着教室内的说话声，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来到了教室的后门，透过门上的玻璃向内看去……
孩子们齐刷刷地坐在教室的前半部分，腰杆挺得笔直，认真地听着老师的演讲，教室的后半部分坐着几个成年人，也像孩子一样直直地坐着。
这诡异的一幕令商易皱起了眉头，然而更加诡异的是，教室内没有开电灯，光源则是讲台上的一根小小蜡烛，烛火晃动摇曳着，勉强照亮了讲课老师的脸！
这位男老师是中年样貌，肚子挺得老高，手里端着一本书，像电线杆子一样直挺挺地立着，然而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位男老师双目紧闭，根本没有要睁开眼的意思。
“…别磨蹭了，就是你，站起来朗诵一下……”男老师闭着眼睛又催促了一遍。
这时，一个梳着寸头的男孩子站了起来，压着嗓子嘟嘟囔囔地说：“老师，我…我忘带书了……”
“每次都是你！每次你都忘带，这一学期就没见你带几次课本！那好，你告诉我，这首诗最后一句是什么？”老师闭着眼睛责问道。
商易记得这首诗，最后一句应该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句是最经典的，也是最容易记得住的。
孩子的身体晃了晃，看得出来，他十分紧张，局促不安地搓着衣角，好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这首诗我都让你们抄写好几遍了，你居然还记不住，你根本没有认真听讲！你，上走廊里站着去，好好反省反省！”男老师气愤地说道。
那个孩子磨磨蹭蹭地离开了座位，打开了教室的前门，静静地站在了走廊里。
教室里的老师又开始演讲了，但是商易仍然能听到走廊里这个孩子微弱的哭泣声。
“你…叫什么名字？”商易轻轻走过去问道。
孩子没有回答，却是哭得越来越伤心了。
“我…我没有带书，我该死…呜呜……”孩子豆大的眼泪从脸上滑落。
“这次没带，下次记得带上不就好了吗。别哭了，你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商易又问。
“可是我真的带了书的，为什么就找不到了呢？”孩子仍是自顾自地哭着。
商易耐着性子劝道：“没事的，你可以借同学的书用一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伤心了，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这样的，我来之前明明带了的，一定是有人偷了我的书，呜呜…我真没用……我的书不见了……”
商易觉得奇怪，于是问：“谁拿了你的书，为什么带来了却找不到呢？”
“是…是妹妹！是妹妹做的，她每次都偷拿我书包里的东西，害我被老师骂，回去以后…还要挨打…呜呜……”
商易觉得心下一惊，试探着问道：“小丽，你是小丽对吧？你是女孩！小丽，你别哭了，告诉叔叔，你为什么会挨打？”
孩子突然抬起头看着商易，认真地问：“我是女孩，不是男孩，可是班里的女生都是梳着马尾的，只有我……”
眼看着孩子的眼泪又要流，商易连忙蹲下，说：“小丽乖，这不是你的错。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挨打，谁在打你？”
“是…爸爸，他会踢我！他说我脑子傻，记不住事儿，所以…所以让妹妹的妈妈给我剃头…呜呜呜…我是女孩，我是女孩……”小丽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流着。
“小丽乖，告诉叔叔，你为什么会在这儿？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了，你看，天都黑了！”商易蹲下来，心酸地看着她。
小丽突然停止了哭泣，直愣愣地看着商易，她很瘦，整个身体显得头重脚轻，身上穿着沾了油污的校服，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我想上学，我不想回家！我想上学的，我真的想上学，可是…可是他们不让我来，他们把我关在家里，他们不想让我上学……”小丽说着，眼睛又红了。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让你上学，小丽，你告诉我！”商易着急道。
“他们…他们说我脑子傻，说我是精神病，他们天天让我喝药，喝了药…我就迷糊……我想上学，我不想喝药……”小丽的眼泪像自来水一样往下淌。
商易突然闻到一股无法忽视的苦味，这苦味越来越浓，呛得人直想咳嗽。
“小丽别哭了，小丽……”商易的扳指冷得刺骨，似乎也和商易一样悲痛。
“谁来救我…谁来救我……”小丽越哭越伤心，声嘶力竭地喊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妈妈…妈妈为什么不来？妈妈在哪儿啊……”
商易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他无奈劝道：“小丽乖，小丽不哭了，好吗？”
小丽抓起身上的校服，用力地抹着眼泪，痛苦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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