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头顶呆毛被拨弄，有点痒痒的，条件反射一般抬手捂住自己的呆毛。
“放了，压在汤桶底了再从锅里把汤装桶里呢。”叶棠顺口就答了，大抵也听出来程漠这话的意思，她眉眼弯了弯，“喝吗？可好喝了。”
程漠嘴角很浅地勾了勾。
哥哥你吃，可好吃了。
“喝点儿吧。”程漠说。
但叶棠却没个动作，盯着他的手。
原本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这先前在她头上作乱的手，没想到就看到他指骨上那些狰狞的伤。
程漠注意到她的目光，就随意将手往身后背了背，“我去洗漱，你随便坐。”
见他不欲多言，叶棠也就没有追问。
走去厨房拿了汤碗将汤都盛出来，然后又将豆芽捞出来多多的放到一只小碗里。
然后……
叶棠眯了眯眼，看着地上不甚明显的几个暗色的小点。
仔细看，应该是一串暗色的小点，或大或小。
长长一串在地板上延伸着，朝着楼梯的方向而去，想必是从楼上蜿蜒下来的，终点在落地窗前的躺椅。
然后就看到了躺椅里一团出处不明的染血纱布，恐怕是原本缠在那伤手上，睡觉的时候无意间松脱了。
想到他手上那明显不是利器所致的伤，创口并不整齐，而且周围还有弥散开来的大片淤血，感觉更像是……拳头砸在硬物上给砸出来的。
程漠洗漱好从楼上下来后，叶棠没提这事儿。
看他安安静静喝汤，目光却没太多焦点，好似心思重重的样子。
“你今天……”程漠眼睛都没抬，淡淡开了个头。
“嗯？”叶棠看向他。
程漠：“你今天去公司在秘书室帮忙就行，我刚和高俊阳说过了，这两天他会带你。你也不用再做生活助理的事情。”
他依旧垂着眼睛，声音没有起伏。
叶棠捏着汤匙的手指紧了紧，指尖白得没有血色。她放下勺子，依旧是轻软的声音，但声线多少还是有些发紧了，“这两天？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办吗。”
程漠应了一声，“嗯，有点事情。”
听到这话，叶棠大抵是松了口气，肩膀都放松了些，却还没能松个囫囵，就听得程漠说道，“不过等我忙完回来也是一样。高俊阳会带你熟悉公司事务，重要决议的时候，我会教你。但你不用再做我私人秘书和生活助理了。”
叶棠实在是问不出句为什么。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她被欺负了，被压榨了劳动力，眼下程漠不再继续压榨，她于情于理都应该欣喜若狂才是。
却是高兴不起来。但也还没贱到要泪雨凝噎地质问为什么不让我待在你身边。
就……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闷闷的，抿着唇没有做声。
看着她垂头不语的样子，程漠手背的伤猝不及防开始钝钝的痛起来，他心里叹了口气。
声音淡淡地继续开口，“我当初既然点头了与伟盛续约，自然不会食言，公司经营方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至于让你做秘书和生活助理这事儿，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是欺负你。我也承认，刚开始的确是抱着些捉弄你的意思。”
程漠顿了顿，轻轻呼出一口气，“但凡事有度，过头了就没意思了，所以，往后就不必了。不瞒你说，那个秘书工作手册，其实本来就是为了让人知难而退的，我不需要秘书不需要离我生活太近的人，但当初你父亲又让人盛情难却。”
叶棠轻轻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她也不是什么无知小儿，要说还听不出来程漠话里的意思，那也太傻了。叶棠从小就是在看着脸色过活的，她是个寄人篱下的私生女，看人脸色听人话里的话外之音，几乎是基本技能。
所以他这么长一段话，其实重点无非就是一句罢了。
我不需要离我生活太近的人。
而他想表达的意思，无非也就是，你叶棠已经有点过线了。
她以为程漠并没能察觉什么呢，现在想想，大抵是情窦初开的人，一举一动好像在明眼人眼里，都太过突兀明显了吧。
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心思。
程漠：“叶棠，你……”
叶棠打断了他，“我知道了。”
“叶棠，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离我远点……”程漠说，“这是为你好。”
“我都说我知道了！”叶棠匆匆站起来，脸涨红了，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觉得……有点丢人？
昨晚还心里小鹿乱撞似的，察觉到了心里在无声中日夜增长的情愫。
今早就被推到了‘他生活’之外。
或许别人也都经历过也说不定，经历过情窦初开后的失败，然后难过，然后觉得好丢脸。
而她晚了十年，没想到感受好像并不因为自己的成熟而有好一点。
叶棠离开后，程漠眼睛空空的，看着她先前坐过的位置。
汤碗里的汤已经凉了。
程漠顿了顿，然后伸手又给自己舀了一大碗，将她做的醒酒汤喝光了之后。
程漠忽然就有点后悔。
那种忽然在心里漫开来的后悔顿时涌了上来，他一手撑住额头，默默想到，不该这么快把人推开的，原本，还能看看那双眼睛。他把汤喝得这么干净，原本可以预见那双和小时候一样，噔的亮起来的黑亮眼睛。
程漠将碗勺收拾去了水槽。
然后打了个电话给高俊阳，吩咐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
“老大，你要去哪儿？你不在我压力很大的。”高俊阳问。
“回江城一趟。”
“又？！”高俊阳很是无奈，毕竟程漠前不久才回去过一趟。
“嗯，有点事。”程漠想了想，说道，“是了，你帮我查一下，江城育苗福利院的联系方式吧，尽快告诉我。”
“知道了。”高俊阳应道。
挂了电话之后，程漠就随便收拾了两套衣服。
然后门铃就响了。
看到站在门外笑得温和的钟点工阿姨时，程漠有些没反应过来，“周姨，还没到做卫生的日子吧？”
“是啦。但先前叶小姐打电话给我，说你家地板需要清理，让我提前过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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