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卿这一声叹息太清浅，所以是除了她之外根本就没人听见。
而苏博雅此时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此时阮玉兰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就是整个声音都有些颤抖：“老爷？”
阮玉兰已经懵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苏景峰会在屋里，她也不知道方才那些话，到底苏景峰听进去了多少。
同样吓坏了的还有苏瑞华。
苏瑞华几乎是自发自觉的就惊得站起身来，缩到了一边去。
好让苏景峰能够直接站在床边，然后面对阮玉兰。
苏景峰在踹倒了屏风架子之后，倒是周身气息也平和几分。
显然是脾气发出去一部分。
然后，苏景峰就这么一步步走上前去。
仔细看，是能看得出苏景峰和平日里的完全不同的。
不仅是呼吸更急促，就连眼睛里，也全是细微的红血丝。
苏景峰走到了床边时候，阮玉兰已经是不顾身子，直接捧着肚子从床榻上下来，又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只听得阮玉兰哀哀的唤道：“老爷。”
苏景峰却扬起手来。
直接就给了阮玉兰一个耳光：“住口！”
此时此刻，什么恩爱不移，什么心存美好，什么股念旧情，都是没了。
苏景峰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哪怕是喊自己一声，自己都是觉得恶心的。
阮玉兰被一巴掌落在脸上，整个人都是趔趄着歪过去了。
阮玉兰就这么的挨了一巴掌，脑子里顿时就嗡嗡嗡的响起来。
苏酒卿看着眼前这一幕，倒是好心好意的提醒了一句：“父亲。太太是双身子的人。”
苏景峰侧头看一眼苏酒卿，似乎是整个人总算是清明了一点。
然后，就浮上来疑惑。
他以为，苏酒卿应该是恨极了阮玉兰的。
毕竟阮玉兰刚才说的事儿……那样惊世骇俗。那样叫人无法容忍。
更何况，那是苏酒卿的母亲。
如果不是这个事儿，或者秦慧蓉现在还好好的。
想到秦慧蓉，苏景峰忽然就想起了秦慧蓉后头快要离世的时候，见他最后一面时候的那样。
秦慧蓉当时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只是定定的，复杂的看了他许久，最后眼中滚落出泪水来。
然后，秦慧蓉就转过头去，一眼不肯再看他。
当时他还恼怒秦慧蓉的态度。
可转天秦慧蓉就没了。
后来那一幕，也就淡忘了。
而如今也不知怎么的，那一幕就又出现在了脑海里。
真真切切，仿佛就在昨日发生。
直到此时此刻，苏景峰才陡然明白，秦慧蓉当时，怕是已经对他失望到了骨子里。
所以，到死了，也不肯和他说一句话。
因为，早已经无话可说。
只怕那时候，秦慧蓉甚至是后悔的。
后悔嫁给他，后悔进苏家。
苏景峰想着这些，忽然心中悲恸，眼前一模糊，顿时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苏景峰忙抬起头来，不让旁人看见。
可眼泪却让眼眶更加难受。
一丝丝后悔，终于是姗姗来迟。
苏景峰忽然想，如果这个时候他去了底下，大抵是无颜面去见自己的发妻的。
此时苏景峰有多后悔，心里就有多恼恨。
恨自己的糊涂和瞎眼，恨阮玉兰的毒辣算计。
苏景峰目光最终落在了阮玉兰的肚子上，竟说出了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来：“这样的孽子，留着作甚？”
说完这一句话，苏景峰竟是抬起脚来朝着阮玉兰走过去。
苏景峰此时要做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但是看他那神情，听他那话，却不难知道，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阮玉兰也顾不上脸疼了，哭都不敢哭，只能狼狈的捧着肚子往后挪，想要躲过去。
然而她身子那样笨重，怎么可能靠着这样的动作避得开？
阮玉兰太过于惊惧，甚至于连求救都忘记了。
苏瑞华好歹还是上前拦了一下：“父亲！这毕竟是咱们苏家的骨血！”
苏瑞华跪在了苏景峰面前，声泪俱下。
她是真吓到了。
然而，苏景峰却似乎根本是听不进去，只知苏瑞华哭得他心中烦闷，而且暴虐非常。
最后，苏景峰就这么抬起脚来，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
没留半点情面。
苏瑞华闷哼一声，整个人都跌坐到了地上。
几乎是摔了个四仰八叉。
她胸口衣裳上，是个清晰的脚印。
这应该还是苏瑞华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所以整个人都是懵了。
而苏景峰则是还继续往前走。
苏酒卿看着苏景峰真要那么做，便是在苏景峰站在阮玉兰面前，要抬脚还未抬脚那一瞬轻声开口：“父亲停手吧。”
苏酒卿的声音清脆而平静，像是夏日里的泉水，冷冽而清彻。
兜头这么来一下，顿时就去了所有浮躁喧嚣，叫人激灵灵的冷静下来。
苏景峰陡然停住了所有动作，有些艰难的出声：“大姐儿……”
苏景峰已经分辨不出来，自己现在对着自己大女儿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本来就有的愧疚上，此时或许更多了。
而原本就有的复杂，更是被一双大手，直接揉碎了又搅动了一下。
彻底的捋不清楚了。
苏景峰甚至有点儿不敢直视苏酒卿的目光。
“停手吧。”苏酒卿仍是那么一副语气，仍旧是那么平静的样子。最后，才解释一句：“父亲总不能草菅人命吧？就算她再大的错，也该交给官府定夺。”
唯有如此，才能告慰秦慧蓉。
才能让阮玉兰彻底臭了名声。
血债血偿。
今日苏景峰就算是真失手将阮玉兰打死，也并不是为了给秦慧蓉伸冤，而是为了自己那一腔怒气和恨意。
所以，她不要。
“而且，徐姑姑很快要进门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办丧事，或是见血光。多不吉利。”苏酒卿的语气平淡，只一心考虑这些层面上的事儿。
而仿佛，阮玉兰的生死，或者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生死，都是不让人在意的。
苏酒卿平静的看着苏景峰：“所以，父亲还是停手吧。若要公道，自然有衙门，自然有律法。犯不着您动手，反倒是脏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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