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威威，你真的不跟我去招摇人间了？”苍耳疑惑，小威威明明很期待跟她一起去凡界历练。怎么忽然就改了主意？
“妖娘，我想留在老祖的道场修复我的九丹。”丁令威支支吾吾。
苍耳有些意外，自从知道赤松子已经被木招摇散魂后，他都好久不提九丹了。这段时日更是想着法子变幻各种神兽坐骑……连上古六凶，他都雄心勃勃地练上了。她还当他真不担心这九丹裂成两半呢…
“没有赤松子，只靠你自己炼九丹？”
“哪能是我自己啊，这不还有满山的银乌么！”丁令威捋捋散乱的长须，笑了笑，满脸故作的轻松。
“银乌？？他们可不好惹。”苍耳已经被银乌撵着满山跑遍了。想不到这些没化妖的银乌攀岩附壁的本事那么厉害，就连悬崖绝壁都能轻而易举纵横往复，穿梭跳跃……
难怪木招摇说，赤松子的药材十有八九都是这些银乌采集而来。这一身攀爬的本领可比酿酒的狌狌厉害多了。
“妖娘，你担心我？”丁令威的老鼠眼眨了眨，泛起些泪花。
有些感动，随之涌上心头的便是不安和对不确定的恐惧。
从前他一个人满世界的找赤松子，四海为家时还不觉得什么。
这才安稳了几日，猝不及防又要孤零零一个人，竟莫名生出凄苦和不安来。
后知后觉地发现，跟着妖娘的这段日子，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宁，是家的滋味。
苍耳已经长到丁令威肩膀一样高，她举起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担心。小威威你可是在千山崖都能逃命活下来的！不过是银乌，你肯定会有办法。我只希望你永远像现在这样，相信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做派，倒像个长辈切切叮嘱小辈一样。
丁令威微微愣了愣。
妖娘不是担心他，反倒是…相信他？
就他那么个碌碌无为的散仙？
“妖娘，你真的信我能炼化九丹？”虽然有了天火，丹药谱…可他只是散仙丁令威啊…
其实答应木招摇留下来的那一刻，他已经后悔自己的不自量力了。
九丹……炼化不好……他就真成了仙不仙，人不人……
到那时，他可没有狐火可以淬炼天雷……
越想越忐忑。
苍耳对着他甜甜的笑：“你今天的样子忽然让我想起那一日，你手里握着小剪刀在千山崖大战山蜘蛛，虽然很狼狈，但却敢放手为自己拼出条生路。小威威，虽然我很舍不得你，不过，你的确该为自己努力一把。豁出命的努力一把。”
这才是她的小威威该有的样子。如果还是从前那副怂样，她才不会契约他。
“豁出命…”丁令威在嘴里反复咀嚼这几个字…他向来惜命的很…除了那时候在千山崖，避无可避之下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地逃命。
他看看苍耳，明明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妖娘，却比他更有魄力和担当。想起她曾经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来，的确从不给自己留后路，千山崖时如此，淬炼狐火也是如此。
豁出命得为自己搏来九死中的一生。
他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
原来，生机要从死中求。
他就是因为太过惜命，从不敢放手一搏，才至今无法炼化九丹。
再看向苍耳时，丁令威的眼神多了一丝坚定和从容。
“妖娘敢信我，我就能做到。我不仅要炼化九丹，我还要成为比赤松子更厉害的人。”
苍耳摸出随身的荷包，里面装着一袋的精气珠，颗颗都是500年的灵力，她把荷包塞进丁令威的袖口里：“别忘了精进变幻之术！等下次我召唤你时，你可要变得更厉害更威风才行。”
“放心吧妖娘，你尽管用召唤术，我随叫随到！”丁令威憋着满满一泡泪，生硬地扯出张笑脸，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丹药房。
木招摇绑好了自己的包袱，顺手把苍耳的小包袱也绑在自家身上，却看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平日里那双不安分地到处跑的脚丫子，此刻却挪不开脚步。
“不放心他？”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吃味，才认识多久的一个小散仙竟然让她这么挂怀。
“猴子最是欺软怕硬。这些银乌肯定会作弄小威威。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悄悄帮他的忙。”
木招摇有些意外，小枕头跟着老九习惯了独来独往，两只狐狸都不喜欢别人插手他们的事，也不爱多管闲事帮其他人的忙。
这会儿她竟然生出了这份心思…
只可惜，她这份操心竟然不是花在他身上…
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的。
“你这个契约的小散仙并不是那么没用。”木招摇手摇折扇，轻描淡写道：“不如我们多留半日，看场好戏？”
老九不耐烦地嗤一声。
苍耳倒是颇有兴致，和木招摇一道在树林子里猫了好一会儿功夫。
待日头落了西，果然见丁令威一手拎着两壶酒，一手捧着不知什么东西晃进了林子里。
他把两壶酒揭了封，看似随意地放在树旁，又把肩膀上的东西撂到地上，摆弄起来。
林子里光线昏暗，苍耳的狐狸眼却看得真切，地上被摆弄来摆弄去的，竟是一溜的草鞋，足足几十双，草鞋和草鞋之间被一根草绳串在一起，摆成长长的一串，林子里多是苔藓和杂草，这些草绳隐没其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常。
丁令威看看树旁的酒，伸手在酒坛口上扇了扇，酒香飘逸而出，他深吸口气，啊一声，神情很是陶醉，转而又看看边上串成一串的草鞋，终于满意地捋了捋潦草的胡子。
苍耳看丁令威走远了，才附在木招摇耳边轻声询问：“小威威这是在干嘛？”
暖暖的气息吹进木招摇耳朵，耳尖红了红，又酥又麻。
木招摇还没反应过来，老九已经来了兴致插嘴道：“这小散仙竟从土人那儿学来了捉猴的本事。倒是有些意思。”
老九耳朵忽地一动，手指嘘在嘴前，苍耳果然听见由远及近，树叶摩擦，树枝晃动的声音。
乌泱泱一群银乌，从棪木林里吊臂摆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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