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白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斑驳地洒下。
秦尚远绕过萧瑟崎岖的山路，踏上了山顶。
莎夏回了学生会的昆仑馆，继续忙着校外搜查的事。
秦尚远原本也打算跟着去昆仑馆看看，但他收到了玉灵的短信，要他到山顶的许愿池子见一面。
半年没回来，这里还是那个老样子。
空旷平坦，料峭春寒。
清澈的水池里游鱼来往，池底堆满了亮晶晶的硬币。
学院的学生们都到这里来问情求缘，池子对面的无名神龛也被红绳打扮得花枝招展。
玉灵内里穿着道袍，外罩一件深色的大衣御寒，站在神龛旁边打量着什么。
见到秦尚远，她便远远地打起招呼。
“福生无量，小友在外游历一圈，终于回来啦？”
玉灵浓眉大眼的，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
“玉灵道长，”秦尚远皱眉笑了笑，“别取笑我了。”
小道士揣着手走到秦尚远跟前，垫了垫脚，滴溜溜的眼睛望向秦尚远的头顶，丈量着他的身高。
“嗯，长高了。”
“我已经成年了，怎么会长高？”秦尚远觉得奇怪。
玉灵又拍拍他的肩膀。
“嗯，长壮了。”
不等秦尚远说话，玉灵独自叹息。
“长成一个男人了呀，小友。”
秦尚远一愣。
“下次，可不许让我的小叶子姐姐，挡在你前面了哦。”玉灵幽幽地说。
不等秦尚远回神，玉灵莞尔一笑。
“不说别的了，叫你上来是让你看这个的。”
玉灵手指着那座无名神龛。
“怎么了？”秦尚远有些疑惑。
“不久前你跟我提的，关于玉山的事。”
玉灵低声说。
“玉山计划暂停了，现在纪东歌他们守在那边，从昆仑山外到昆仑山内，海拔五千米到七千米的高度，一共十二个科考站。”
“我是说过，可夏守的玉山计划……跟这尊无名神龛有什么关系？”秦尚远不解。
“纪东歌寄来了科考站在雪山搜集的一些东西，你看看。”
玉灵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图递给秦尚远。
秦尚远目光落在手机上的瞬间，错愕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反倒去看了看面前神龛里的那尊无面神像。
“这俩……是一样的？”秦尚远对比着手机上的图，缓缓开口。
“嗯。”
玉灵点点头。
“虽然都是无面神像，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尊神像之所以没有样貌，并非是因为时间太久风化了，而是它当初被塑造时，就是无相的。”
“被塑造之初……就是无相的。”秦尚远眉头轻皱，“你说，手机里的这尊像，是纪师兄从昆仑山寄回来的？”
“嗯。”
“昆仑和临州……几乎横跨整个华夏大陆了，这么远……确定是同一尊么？”
“确定，因为这种神像不止两尊，在深入昆仑山脉的地域几乎遍地都是。”玉灵笃定地回答，“科考站有一个当地的向导，说这是他们隐秘信仰的某位神明。”
“这尊被学生们当做月老的无面神……竟然是高原地带的隐秘信仰？”秦尚远越发疑惑起来，“那他为什么会隔这么远？出现在这里？”
“我起初也觉得奇怪。”玉灵沉吟，“可几天前，你不是打电话来问我？”
“问你？”
“族谱的事，你让我帮你找夏家祖上关于那位女天将的记载。”玉灵回答，“可你猜我之后无意间发现了什么？”
“有关无面神的事？”
“没错，”玉灵点头，“就在女天将的时代。”
“唐朝么？”
“安史之乱结束后，整个李唐王朝就变得怪怪的。”玉灵浓眉蹙起，凝思道，“藩镇割据，怪事灾荒频发。”
安史之乱是整个王朝命运的转折点。
有人说真正的盛唐死在了安史之乱，人们后来看到的，不过是这具尸体腐烂的漫长过程。
秦尚远眼神晃了晃。
恍惚之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座车马繁华、灯火辉煌的长安城。
“不过那些都是人间事，在众多怪事里，只有一件和过去的约束局有关。”玉灵继续说。
“过去的……约束局？”
“策天寺，在约束局的前身‘驱魔光荣会’正式成立前，一直独立守卫着华夏的疆域。”玉灵解释，“很多人不了解策天寺，所以我就……”
“没事，道长你直接说策天寺就好。”
秦尚远心里动了动。
“我虽然知道得不多，但还是知道策天寺这个名字的。”
玉灵有些意外，想了想继续道：
“安史之乱结束后，第五年。”
“族史记载，那年深冬雪灾，南湖冰封，大雪齐膝深。”
“有个吐蕃僧人徒步几千里，一路来到了临州，找到了夏氏设在临州的策天寺。”
“他敲开门就死了，策天寺的通传去抬他尸身，却发现他身上早就冻结了数层厚厚的冰。”
“没人知道他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等到把他身上的冰融化，只在他怀里发现了这尊石像，还有一张画，和一对……玉佩。”
“一张画？一对玉佩？”秦尚远双眼微虚。
“那张画是牛皮底子，我带来了。”玉灵从衣兜里拿出一卷成色古旧的牛皮画。
“好歹是一千多年的古董，你这么拿？”秦尚远震惊去接。
“从老爷子的阁楼里找到的，本身就和那些新玩意儿放在一起，鞣制保存得还行。”
玉灵丝毫不拿这东西当古董，继续说。
“不过我看不懂这上面画的是什么，而关于这个吐蕃僧人带来的东西，族史后面就没有记载了，像是……被烧掉了。”
并不大的画卷徐徐展开。
深色的牛皮上画面早已斑驳不堪，只能依稀从残留的金色线条上，知道这过去是一幅画。
秦尚远低头看着这张画，微微一愣。
和玉灵不同，在他的眼里，那些金色的、续断的线条并不是绘画。
如果沿着原有的轨迹延展，这些金线只会组成一张复杂的……
“炼金矩阵。”秦尚远低声说。
“嗯？”玉灵错愕地抬头。
秦尚远没再说话，他将牛皮画卷拿在手里，开始寻找那些金线的规律。
紧接着，他沉着眉头，又拿出了一些混合硫磺的黑铁粉末，开始在画卷上仔细修复填补起来。
漆黑的粉末簌簌抖落在秦尚远预设好的轨迹上。
一张布满晦涩符文的炼金矩阵。
当即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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