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带着黏稠质感的夜风，裹挟着硝烟与尘土，刮过外城残破的街道。
枪声、爆炸声、怪物的嘶吼与人类的惨叫混杂成一片，编织成废土之上最寻常也最绝望的交响乐。
“砰！”
一声枪响，迥异于寻常枪械的动静，在混乱的街道上空扩散。
那头如同小山般，披着厚重角质层的变异巨兽，正用它剃刀般头颅拆解房屋。
那个躲在屋子里面，被官方选做街道负责人，却在关键时刻躲藏起来的店铺老板，被怪物一口撕成两半。
血雨和内脏碎片，被泼洒得到处都是。
当枪声响起时，它的胸腔偏上，那颗畸形跳动的核心要害处，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窟窿。
不是简单的穿透，而是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内部蕴含的腥臭血肉和惨白骨骼碎片呈放射状喷溅开来，甚至将旁边一堵残墙染成了诡异的酱紫色。
“嗷——吼——！”
怪物发出凄厉哀嚎，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
它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力量，轰然倒地，像一截被砍倒的朽木，紧接着便开始在地面上疯狂地翻滚挣扎。
粗壮的尾巴扫过，将一辆废弃汽车残骸抽飞，引得一片惊呼躲闪。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正在这条街区苦苦支撑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热欢呼。
“干掉了！妈的，干掉了！”
一个脸上满是伤口，沾满黑灰和血渍的年轻人兴奋地大吼，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很多站在房顶掩体后的居民，看向街角那家武器店房顶，端着一把奇特长枪的健硕男人。
他手中那一件造型奇特，散发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武器，吸引着一道道快要燃烧起来的炽热目光。
“操！唐……唐老板，这……这是什么宝贝家伙？真他娘的够劲！”
说话的是杂货铺的老板，刚才差点被怪物仆从的利爪开膛破肚，此刻瘫坐在掩体后面喘着粗气。
盯着唐震手中怪枪，喉结上下滚动，情不自禁地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土，一件强力的武器，往往就意味着多一分活下去的资本，由不得他们不眼热。
变异怪物皮糙肉厚，凶残成性，但它们并非毫无理智的杀戮机器。
相反，越是强大的个体，往往越是狡诈，懂得趋吉避凶。
还有一些顶尖的怪物母体，扮演着智囊的角色，它们通过吞噬生灵，不仅能强化肉体，不断增长智慧，变得比许多智慧生灵更加阴险难缠。
唐震手中的武器，竟能一击重创甚至秒杀让常规火力束手无策的巨兽，其价值不言而喻。
唐震的目光冷静漠然，扫视着街道尽头烟尘弥漫处，那里还有更多的黑影在攒动。
一边利落的为武器充能，一边淡然回应：“这是定制版的撕裂者步枪，并不适合所有人，虽然设计了减震缓冲系统，却依旧可以在开火瞬间，导致你的身体骨折负伤”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闻言，脸上的狂热稍褪，取而代之的是恍然与敬佩。
没人怀疑唐震的话，威力与代价往往是成正比的，这是废土的铁律。
不过这一波警告，并未完全打消他们的念头。
不少人在心里盘算着，等这波攻势过去，无论如何也要恳求唐老板让自己试一试，
万一……万一能扛住呢？
如果能够使用，想方设法也得弄一把傍身。
这鬼世道，有这种大杀器，就等于多了好几条命！
众人心思浮动之际，唐震再次举枪瞄准，果断扣动扳机。
“砰！”
又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一次，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另一头怪物母体。
怪物的哀嚎瞬间爆发，尖锐而又绝望，声音穿透云霄，甚至暂时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嘈杂。
“这个感染母体！它在呼叫仆从！”
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用破烂布条草草包扎，却依然坚持握着枪的老兵嘶声喊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街道两侧的废墟中，如同潮水般涌出数十只形态各异的怪物仆从。
它们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向倒地的母体，用自己相对脆弱的身体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试图构成一道血肉屏障，掩护母体向后撤离。
“开火！挡住它们！”
有人声嘶力竭的吼着，扣动扳机不断扫射，试图将怪物仆从射杀。
街道上面枪声四起，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而出，打在那些充当肉盾的感染体上。
这些被母体意志驱动的傀儡，根本不知疼痛为何物，前排的倒下，后排立刻填补空缺，硬是用尸体堆砌，推动着中心的母体肉团向街道另一端移动。
“砰！”
又是一声枪响，如同死神的叹息。
聚拢在一起的感染体群中央，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高爆炸弹，血肉残肢如同烟花般猛烈炸开飞舞。
被护在中央的母体，那颗勉强还能看出形状的头颅，在这一击之下彻底消失不见。
强大的自愈能力失去依凭，绿色的粘稠血液和灰白色的脑组织喷溅得到处都是。
母体死亡，精神链接瞬间断裂。剩余的感染体齐齐一滞，发出了混乱而无意义的哀鸣，随即如同无头苍蝇般轰然四散。
窜入周围的废墟巷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失去了母体的强制约束，它们反而恢复了作为掠食者的本能，变得更加谨慎和危险。
“赢了！暂时守住了！”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欢呼，但这欢呼声中，疲惫远多于喜悦。
短暂的胜利如同强心针，确实振奋了士气，但每个人都清楚，这漫长而残酷的战斗，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更多的变异怪物，正从外城各个被突破的缺口涌入，枪声和爆炸声在城市各处此起彼伏。
没让众人喘息太久，地面再次传来沉重的震动，又有两头速度更快的镰刀怪，沿着主干道朝他们所在的位置冲来。
这就是怪物的猎食本能，哪里生命能量反应集中，它们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
选择分散躲藏，只会死得更快，被怪物与仆从逐个猎杀。
聚在一起时目标明显，却至少能互相照应，支撑的时间更久一些。
当形势越发危急，弹药陆续告急的时刻，头顶上空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
涂装着内城标志的飞行器，陆陆续续的掠过外城上空，将一些打包好的箱子投放到地面阵地。
“是空投！内城的空投！”
一个年轻的居民见状，兴奋地指着天空喊道，脸上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呸！”刚才断臂的老兵，人称“老烟枪”的男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一边给老式步枪压着子弹，一边骂骂咧咧，“狗日的内城佬，总算他妈的舍得从指头缝里漏点东西出来了！肯定是看外面快要顶不住了，怕怪物真冲到内城里面！”
他的一番嘲讽，引起了周围众人的共鸣，却没人会拒绝这一笔施舍。
争先恐后的冲向落点，撬开物资箱，将里面的物品取出来。
“唉，是‘铁砧’步枪……”
一个瘦小的男人拿起一把步枪，掂量了一下，语气有些复杂。
内城军工厂生产的“铁砧”系列枪械，以其可靠性差，精度一般，人机工程烂而“闻名”，甚至连内城的守备军都不太情愿使用。
幸存者们挑选武器时，更倾向于其他品牌制造商，或者从唐震这样的工匠手里购买精品。
不过在此刻，在弹尽粮绝的当下，这些空投装备确实是救命稻草。
“凑合用吧，总比烧火棍强。”
获得武器补给后，外城的枪声变得更加密集顽强，摇摇欲坠的防线似乎暂时稳定了下来。
……
内城山腹内部，军事指挥中心。
光滑如镜的环形墙壁上，投射着外城的全景战斗场景，代表敌人的红色光点依旧密密麻麻。
代表己方的蓝色区域，很多地方闪烁不停，正在被不断的吞噬消失。
一名穿着笔挺军官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站在山顶高塔观光台，默默俯视着下方被硝烟和火焰笼罩的外城。
遥远的爆炸火光，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瞳孔中。
“看来，这一批库充送下去，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他抿了一口酒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价天气，“这些贱民的韧性，倒是比预想的要强一点。”
身后的一名随从，立刻躬身回应：“是的，空投物资有效地延缓了怪物推进速度，为我方调整内城防御体系争取了更多时间。外城居民的伤亡……在预期范围内。”
军装男子微微颔首：“该给物资的时候不要吝啬，无论如何，不能让敌人进入内城区域！”
“明白。”
两人交谈时，外城再次发生变故。
窗外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密集而尖锐的嗡鸣声，不同于内城运输机的沉重。
“是敌人的飞行器，朝着聚集地迅速靠近！”
了望塔上，哨兵的声音带着惊恐。
漆黑的夜幕下，大量闪烁着幽蓝尾焰的小型飞行器，如同蜂群般突破了外城稀疏且被干扰的防空火力网，朝着内城方向极速扑来。
除了十几个倒霉蛋被近防炮命中，在半空中炸成耀眼火球，剩下的绝大多数都顺利穿越防线。
进入外城空域，飞行器迅速展开攻击。
它们如同掠食的秃鹫，朝着下方街道和防御工事，不断的俯冲投弹和射击。
咻——轰！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一团团火光在街道上腾起，各种碎片和残肢断臂被抛向空中。
“啊！我的腿！”
“救命！救救我……”
“妈妈……妈妈……”
痛苦的哀嚎、绝望的呼救、濒死的呻吟，瞬间成为了战场的主旋律。
地面的人们满脸愤怒，纷纷举枪向天射击，密集的弹雨在夜空中胡乱泼洒。
想要凭借普通枪械，击中高速机动的飞行器，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偶尔有流弹命中机体，却很难造成致命伤害，反而引来了更凶狠的报复性扫射。
“不要乱！保持阵型！注意地面怪物！”
有人声嘶力竭地试图维持秩序，但在来自空中和地面的双重打击下，原本就由平民和散兵游勇组成的防线，意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有人开始向后溃逃，引发了连锁反应。
发现外城局势即将彻底失控，甚至可能冲击到内城防线时，内城的守卫力量终于不再留手。
刺眼的探照灯光柱猛地从内城高墙上射出，牢牢锁定了空中肆虐的飞行器。紧接着，部署在城墙上的速射炮和近防激光阵列发出了沉闷而恐怖的咆哮！
“咚咚咚咚咚——！”
“滋——轰！”
一道道致命的火线，搭配着炽热的光束精准地扑向空中，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不断有飞行器被凌空打爆，化作一团团绚烂而短暂的烟花，燃烧的残骸带着黑烟坠落向下方的外城区域，又引发了新的爆炸和火灾。
一些飞行员在坠毁前成功弹射，降落伞在夜空中绽开，飘向外城的各个角落。
“在那里！干掉那个狗杂种！”
一个刚刚目睹战友被炸弹撕碎的青年，红着眼睛指着不远处一个刚刚落地的敌方飞行员，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十几把枪同时开火，那一名飞行员甚至连割断伞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打成了筛子。
唐震所在的这条街道，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地面的怪物残影在废墟间闪烁，试图突破火力网，空中不时有飞行器试图俯冲投弹，或者用机炮扫射。
每当有怪物试图靠近，或者有飞行器出现在视野中时，标志性的沉闷枪声总会适时响起。
“砰！”
一头披着红色甲壳，刚从巷口探出半个身子的镰刀怪，长着巨大复眼的头颅被一枪轰碎。
“砰！”
一架试图低空掠过街道的飞行器，同样被一枪命中，摇摇晃晃的冲向附近民宅。
每一次枪响，都必然伴随着一个威胁的清除。
到了这个时候，再迟钝的人也明白，这位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装备店老板，是一位真正强悍的隐藏高手。
拥有一定智慧的怪物，还有那些敌方飞行员，似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片区域的异常。
敌人在行动过程中，有意无意地避开此处区域，转而攻击其他防御薄弱的地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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