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什么都跟我说，如果我不事事向你报备，你就认为我背叛了你，然后给我冷暴力，或者给我贴标签。都是成年人了，难道不应该有一点边界感吗？为什么要黏得那么紧？幼不幼稚？
“你有男朋友，你天天秀恩爱就算了，为什么总是边秀边打击我，总说我再这样下去，在婚恋市场上就没有优势了——我特么又不是商品，我管什么市场！”说到后面，荣晓云几乎歇斯底里，眼泪从她脸上滑落，却不是因为悔恨和惧怕，而是坚定的愤怒。
管瞳惊呆了，她想反驳，但看到荣晓云几乎要爆炸的表情，听到她炸裂的控诉，她竟然没有找到反驳的点。心念一转，不禁丧气：我以前确实太糟糕了，可我都是为她好……“你有不满，你可以跟我说啊，我知道了会改。”管瞳尽可能理直气壮些。
“你会改？真是笑话！但凡和你有不一样的声音，你都极力打压。你知道小陈为什么不理你吗？因为以前她只要提出不一样的配方想法，你都狠狠地打击她，生怕别人抢了你的风头。”
“我没有。你们需要的参考资料都是我在提供，我从来没有藏私。我反对她的方案，是因为那是走弯路，我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和公司的资源。”
“对，你没有藏私，所以你理直气壮，更有理由去打击那些和你不同频的声音。任何在你认同范围内成功的案例，你都强行贴上自己的功劳，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多厉害。你可以厉害，但你尊重过和你一起工作的伙伴没有？
“还有，最讨厌的就是你发朋友圈，你以为你是微商还是中介？一天发几条，我不点赞，你还给我脸色看；我点了赞，你就一直跟我秀。真是烦死了！你知道小杨为什么讨厌你吗？有一次你论文发表了，你发朋友圈公而告知，结果小杨没点赞，你跟我抱怨，说小杨心态不好，嫉妒你。后来你还是没忍住，在给小杨安排工作的时候，阴阳别人。”
管瞳简直羞愧难当。荣晓云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以前的她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浅薄，现在听到，她条件反射想为自己遮掩和分辩。是与非在脑子里打架，她一时不知该从何辩起。
“你太爱秀了，屁大点事就要发朋友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优秀，人缘有多好。还喜欢自己评论自己，说个没完——你是不是有表演性人格？最讨厌的是，你总把聊天截图发圈。就那次，你把和小刘的聊天截图发朋友圈，意思是人家小刘只是本科，但是勤学好问，你称赞人家未来可期。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你是想秀自己有水平，化腐朽为神奇。
“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小刘只是本科。这两年研发组基本不招本科，好些人传他是靠关系进来的。其实人家小刘本来就很优秀，本科期间就已经申请过专利，这你是知道的。哼，你最近没少发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吧？”
被荣晓云猜中，管瞳无比汗颜。
“呵，你改不了爱秀的。反正我们算是都看明白了，光环都是你的就够了。我的处境最尴尬，谁都知道我们好，所以我必须捧你。我如果不捧你，那我就是被你打击报复得最惨的一个。”
管瞳：“你这是什么道理？我确实说过别人坏话，但我从来没有说过你。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就感觉不到吗？”
荣晓云笑了：“你对我好？为什么我只感到被你道德绑架，连呼吸都难受？我只能对你唯唯诺诺，因为我有太多把柄在你手里。”
“什么把柄？你在说什么？”
“聊天记录。我最开始对你很坦诚，在微信里我和你一起吐槽，说了很多人的坏话。我那个时候太信任你了，直到你跟我吐槽小汪的时候，我才发现不对劲。”
小汪是和管瞳一起进公司的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开始还挺不错，两三年后，小汪和管瞳形成竞争关系，小汪主动调去了另一个研发组。
“你跟我吐槽小汪，用了和她聊天的十五张聊天截图，向我证明小汪有多可恶。那里面涉及时间最远的聊天记录，是你们读大学的时候，距离现在快十年。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从来不删聊天记录，就算换手机，也把聊天记录传到云盘。你能想象，私密聊天内容随时可能被人拿出来评论和断章取义的感觉有多可怕吗？我细思极恐，我和你的聊天内容，不正是要挟我的一把利器？所以从那以后，我要说别人的小话，都是拉你来这里，绝对不在网上说。”
“小汪确实起心不良。”管瞳感到自己的话很没有分量，补充道，“但是我从来没有把和你的聊天记录发给别人。你这次这样对我，我也没有发过。”
“因为你把人都得罪完了，没有人想和你说话，你能发给谁？我也在网上问过，确实有很多人会存聊天记录，但绝大部分人是为了在职场上保护自己，而不是用来时刻准备举证别人鸡毛蒜皮事的。说你坏呢，又透着傻白甜。
“呵，傻眼了吧？是不是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自以为的好人，感到很羞愧。天之骄女拉下神坛的感觉怎么样？说出来真爽！我特么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跟你做朋友！我不是在职位上被你评价，就是在工作生活中被你精神凌辱。所以我受不了了，只有看到你失败，我才能畅快呼吸。当你说要辞职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快。我终于要摆脱魔咒了，我终于可以自由了！
“没错，把你的竞聘主题泄漏出去的是我，把你的研发计划书给黄芮春的也是我，我就是想让你快点从我的生活里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在最后歇斯底里的咒骂之后，荣晓云喘着气和管瞳对视。最终，她长舒一口气，昂首挺胸地离开。像是回光返照的老人，也像是放下屠刀的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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