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前尘往事之退婚离殇
肖慧娴自此一病不起，身体迅速垮了下去，魏嵘倒是频频过来探望，自责的说自己大概是人到中年容易发脾气，不该对她大吼大叫的。
肖慧娴只是淡淡道：“都是老夫老妻了，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事。”
沈丹瑶也是时常过来探望，还亲自熬了粥送过来，偶尔给她讲讲外面的趣闻，各家太太门的八卦。
自从入冬，肖慧娴以身体不适抱恙，拒了所有应酬来往，外面但凡需要应酬的，都让沈丹瑶代替她。
二夫人对此也表现的大度，她偶尔也会过来探望一番，一切好像都跟以前一样，但是莫东篱觉得肖慧娴变了。
她再也不会跟魏嵘吵一句，更多时候点点头，和以前的二夫人那样附和两声，只是叮嘱沈丹瑶好好照顾魏嵘，到了应酬场上，千万别抹了魏嵘的脸面。
莫东篱也更忙了，她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学业上，和对肖慧娴的照顾上。
自从肖慧娴生病后，她便搬到了主院，有时候晚上还会挤在肖慧娴的床榻。
这一年冬天比往年更寒冷，好不容易挨到冬雪初融杏花打苞的季节，肖慧娴的面色终于好多了，也愿意在莫东篱的陪同下去外面转转，走走。
魏宸雨走了一年多了，年前肖慧娴生病之时魏宸淮去了一封家书，希望他能有时间回来一趟。
莫东篱不知道家书中是否提起了肖慧娴身体不好的事，总之，没等来魏宸雨，却等来了他一封退婚书。
给肖慧娴的信中告诉她，自己在M国结识了一个留学生女孩，她对自己非常好，而自己也喜欢那个女孩子。
他说他坚定的拥护一夫一妻思想，希望母亲能替自己的未来和余生着想，若非要让自己娶莫东篱，他便不回家。只能完成学业后和喜欢的女孩子米菲在国外结婚，一直到母亲什么时候认可，他才回家。
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张合影。
照片中的女孩子肤白貌美，露齿而笑。穿着连衣裙，戴着一顶桔色的小帽子，和穿着风衣的魏宸雨手挽手的坐在一起，她们后面，是浩瀚大洋。
很美，也很浪漫的样子。
同样，他也给了莫东篱一份信。
信中先是真诚的给她道歉，说自己以前太幼稚，总欺负她，然后中肯的告诉莫东篱他们两人不合适，先是讲了一番新潮的大道理，然后又列举出两人在学历、思想觉悟、世界观方面的诧异，总得一番话说下来，表示莫东篱只能是一个妻子，不能做他的精神伴侣，灵魂伴侣之类的话。
莫东篱一点都不生气，只是笑笑，难得，能让魏宸雨那个混世小魔王对自己主动道歉，还说话这么委婉，真是难为他了。
“慧姨，宸雨这次看来是铁了心。我相信他能说出今日这番话来，必定会做到。”
肖慧娴起初气坏了，急火攻心头晕目眩，嘴里只骂着‘小畜生’之类的话，听到莫东篱这句话，她诧异的问：“篱儿，你不难过？”
此刻，莫东篱不想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了。她也清楚，这或许是解除婚约最后的机会了，便坦然回答：
“宸雨提退婚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已经习惯了。慧姨，他打小就不喜欢我，只是无奈你的威严之下忍气吞声。如今他留学一年多，眼界宽了，心大了，作为大男生，脾性自然也硬气了，才会坚决的写一封退婚书，并以此要挟你。
其实，虽然让你很生气，但也应该高兴。
说明宸雨长大了呀，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需要去争取。你看，他给我的信中还能道歉，又能耐心给我讲道理，也是顾及了我的感受，这就很难得。”
“你呢？你喜欢宸雨吗？”
“我……慧姨，我从没想过，我只知道以后是要跟宸雨在一起的，也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
“好孩子，委屈你了。”肖慧娴拉着莫东篱的手在自己身旁坐下，端详着一个冬天便出落的水灵灵的少女，想起她初到自己家时洋娃娃的小模样。
她认真思索或者玩笑的时候愈发的像李冬了。
“告诉我，你喜欢宸淮吗？”
……
莫东篱诧异的望着肖慧娴，只觉得她握着自己的手有些冰凉，但她的目光是温和的，和记忆中妈妈的目光一样令她温暖，信任。
这一刻，莫东篱只觉得鼻子发酸。
是幸福来得太快吗？不，是太迟了。如果是半年前，她或许是承认喜欢魏宸淮，而慧姨说不定会为了补偿自己撮合成他们。
可是自从魏宸淮说了妻妾的事，她的心中只剩下感伤难过。她忽然在想，魏宸淮若真的娶了自己，跟魏嵘似的为了自己的前途会再娶吗？
“这孩子，怎么哭了？你和宸淮……”肖慧娴替她擦拭了眼泪，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了。
莫东篱却扑进肖慧娴的怀中，藏起了自己满眼的难过，嗫嚅道：“慧姨……你对我真好。我和大哥，就是妹妹对知识渊博的哥哥的那种喜欢。慧姨，以后我叫你‘妈妈’可以吗？”
“哎，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亲生的丫头了！”肖慧娴应着，竟也悲从中来，一阵阵落泪，一旁的孔嬷嬷也是触景生情，伤感不已。
也许是那一声‘妈妈’触动了肖慧娴，她也想念她的母亲，她的亲人，她那个坏小子了。
对于莫东篱来说，没有了婚约的束缚，她便轻松了许多，反而更加精心的侍奉在肖慧娴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退婚的事，肖慧娴的身体愈发的孱弱了，最终还是没能熬过春天便住进了医院。
医生说她是心衰，而且常年积郁成疾伤了心肺，若是精心调养或许还能活个三年五载的，若是依然情绪激动大起大落，或者不能宽慰，怕是熬不过一年。
莫东篱亲自给魏宸雨发了封电报，又怕他无视自己的电报，又拜托魏宸淮再去一封急电，催他快些回来，她真的很害怕，怕慧姨睡着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这期间，肖陌尘从海城赶过来陪了几日，临走之际安慰莫东篱不要太过忧心，若姑姑病重，或者她需要什么帮助尽管给自己打电话。
只是，莫东篱怎么也没想到，罪魁祸首却是自己。因为刚刚出院回家的肖慧娴，得知魏嵘在宴请客人时故意将莫东篱叫进去，却被工部局局长方政看上，想要讨回家。
而方政已有四房姨太太。
等莫东篱去了趟医院回家时，却听见孔嬷嬷一声嘶吼，她冲了进去，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魏嵘来到肖慧娴床前，孔嬷嬷从身后支撑着肖慧娴的身子帮她顺气，而肖慧娴面色惨白，嘴唇发青，胸膛剧烈起伏着，紧紧闭着眼睛。
“妈，妈，你怎么样……快，快准备车送医院！”莫东篱转首疾言厉色的怒吼一声，魏嵘方回过神来冲出去大喊大叫。
“……篱儿……”
肖慧娴突然瞪圆了眼睛，眼眶里布满红血丝，她看清楚自己面前的莫东篱，复又缓缓敛下眸子，轻声呼唤着一声‘雨儿’，慢慢垂下了头……”
“妈……妈……慧姨……”莫东篱慌乱的喊着，哭着，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呼唤，肖慧娴再也没有了丝毫动静。
孔嬷嬷强忍着悲痛，将肖慧娴缓缓放下，走到一旁，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魏嵘快步走到床榻前，却在三步之遥站住了，他伸长了脖子远远地望了一眼，竟再也没有勇气上前。
府里的人哭成一片，莫东篱不知道这其中有几人真心悲痛，有几人装装样子，她没有力气去分辨什么真心，只是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
比起五年前得知父母噩耗，她的承受能力好多了，至少没有怨天尤人，没有哭晕过去，没有将死去活来的悲恸浮现于脸上。她只是，无比的自责，总觉得肖慧娴的早逝，全是因为自己。
孔嬷嬷帮着二夫人操持治丧，几天后被高门槛绊倒便再也没能起来。
医生说她是悲伤过度加上操劳熬夜猝死。
一个无儿无女无亲无故的老妈子，除了莫东篱和受过恩惠的几个丫头，谁还会为她流一滴泪。
魏嵘对发妻不知是余情未了还是深感愧疚，竟也颓废不振，吊唁之事全靠魏宸淮出面，有肖陌尘帮着忙前忙后。
魏宸雨自从发出退婚书后未收到一字半语，乍然看到‘母亲病重，速回’的电报，还以为是在诓他回家并未理睬。
直到表哥肖陌尘发来电报，他才信了。可是肖浥尘自他寄出退婚书的翌日，便跟同学去了日本无法联系，等他自己买好船票漂洋过海的到家时，母亲去世已过头七。
他哭的昏天黑地几乎将头磕破了，不吃不喝跪在灵堂里两天两夜晕死过去，魏宸淮做主将他送去医院，自己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直到魏宸雨醒过来，逼迫着他喝了些清粥这才带回家里。
莫东篱对魏宸雨没有丝毫的怨恨，她只是觉得同病相怜，只对他道了声‘节哀顺变’。
都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魏嵘病恹恹的在家里躺了十多天，发妻尸骨未寒，却在生意上又添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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