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承荫的话让同学们大感诧异，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的同学朝胡承荫竖起大拇指，苏汝江看着胡承荫，发现他的眼神中没有疑虑和迟疑，只有深思熟虑后的坚定。
“胡承荫同学，我钦佩你的勇气，也尊重你的决定，并且十分期待你期末的调查报告。但身为你的助教，我必须提醒你，你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你明白吗？”
“我明白，苏先生，我一定会努力的。”
苏汝江拍拍胡承荫的肩膀：
“不管你做什么，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助，一定要跟我和李景汉先生说，知道吗？”
胡承荫郑重地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胡承荫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心里又难过又懊恼，只好猛踢路边的石头泄愤。回到宿舍，胡承荫一推门，看到贺础安和陈确铮都坐在油灯下，贺础安在啃一本大部头，陈确铮在缝补胡承荫的旧袜子。
看到胡承荫的第一眼，两人一齐站起身来，贺础安赶紧拿毛巾给胡承荫擦头发，陈确铮一边在脸盆里倒开水一边说：
“狐狸，你怎么湿成这样？大晚上的掉翠湖里头了？”
胡承荫一言不发，默默脱去湿透的衬衫和背心。
发现胡承荫兴致不高，陈确铮从桌上拿起补到一半的旧袜子走到胡承荫跟前：
“狐狸我跟你说啊，今天我把咱们三个的破袜子都洗干净缝好了，这是最后一只，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啊？对了，你今天不是去集园参观吗？怎么……”
胡承荫一把将袜子抢了过来，狠狠丢在地上，却被针扎了手，手指瞬间冒出了血珠子，他却好像不知疼痛一般，怒气冲冲地瞪着陈确铮。
陈确铮也火了，上前一步，跟胡承荫脸贴着脸：
“胡承荫，你抽什么风？”
贺础安赶紧挡在他们俩中间：
“你们这是干嘛呀？有话好好说啊！”
胡承荫毫不示弱地紧盯着陈确铮：
“你不是跟我说，你亲眼看见那姑娘被送进医院了吗？”
“你说什么？”
胡承荫这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陈确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那天他们仗义执言，在街头教训“狗皮膏药”和“刺鼻香”，陈确铮还让母子两人带那哑女去医院治病，因为担心他们出尔反尔，陈确铮还特意偷偷跟着他们，确认他们的确带她去了医院。即便如此，陈确铮还是不放心，他连跑了三天医院，确信那哑女的确得到了很好的治疗，这才放心离去。陈确铮一早把这一切都告诉了那天经历这件事的所有人，没想到胡承荫竟然又提起了这一茬儿，还怒气冲冲的，仿佛自己骗了他一样，实在是莫名其妙。
虽然心里有气，但陈确铮没有让自己被胡承荫的怒火引燃，他心里明白若不是经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有什么隐情，胡承荫绝对不会这样跟自己发脾气，他捡起地上的袜子和针线，抖了抖灰尘，转身走回自己的床边坐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心平气和地说道：
“没错，是我亲眼看见的，我跟你说过了。”
看到陈确铮这样冷静的反应，胡承荫的满腔怒火顿时熄了大半，他怎么会不清楚陈确铮的人品？又怎会不相信两人之间的友情？跟他这样大发脾气无非是仗着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蛮不讲理地拿他撒气罢了。想到此处，胡承荫心里面十分羞愧，想道歉却一时间开不了口。
贺础安见危机暂时解除，也坐回自己床上，却完全没心思看书了，只小心观察事态的发展，他本想问问胡承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正考虑怎么措辞，陈确铮却先开了口：
“你今天在集园碰到他们了？”
胡承荫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
陈确铮拿起袜子和针线，重新缝了起来：
“你之前跟我说先生安排你们去云津市场的集园参观，当时我还有点惊讶呢！没想到这世事偏偏就是这么巧，竟然让你又碰见他们。所以你想怎么办？把人救出来？”
胡承荫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那对‘母子’其实是集园的老鸨和打手，那姑娘应该是被卖到妓院里的，我们今天去集园参观的时候，正好撞上那姑娘投井自尽，被大家一起救上来了。”
陈确铮放下了针线，眉头紧蹙：
“投井自尽？”
胡承荫给陈确铮跟贺础安详细讲了集园的情况和事情的经过，听完两人都沉默良久。胡承荫跟好友倾诉了一通，心里好过不少，最后终于跟好友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我实在想不通，老鸨和打手为什么要带那姑娘去医院治疗呢？”
陈确铮没有回答胡承荫的问题，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你告诉我，那老鸨和打手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非要把一个逃跑的小姑娘抓回去呢？”
“也许她是被人卖到集园的，老鸨花了钱，自然不能让人跑了。”
“你说的没错。对于老鸨来说，集园里的所有妓女都不是人，而是一个个商品，既然是商品，自然有价值，集园里妓女的年龄、容貌、受欢迎的程度等等各不相同，她们的价值也就有高低之分。老鸨花了本钱，便要想方设法让商品创造最大的价值。而那位投井的姑娘，对于老鸨来说，可以说是价值连城，我之所以这样说，一共有三个原因。第一、那姑娘只有十几岁，非常年轻，你刚刚说集园有规定，未年满十六岁者不得入园，可以推测她或许刚满十六岁。第二、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是个难得的美人。这两个原因是咱们有目共睹的，最后一个原因是你刚刚告诉我们的，你听到有妓女说那姑娘还没开苞。因为她如此值钱，老鸨定然是联系了多方买主，哄抬身价，赚了一大笔开苞钱。我说到这里，你还不明白老鸨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那姑娘抓回去，还要送她去医院治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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