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总编提点专业性意见，闻樱完全是可以接受的。别说新来的总编，就说邹蔚君吧，明明已经不当出版社总编了，前些日子还给闻樱提过意见呢！创作的主旨闻樱有自己坚持，对于写法和其他细节，闻樱很乐意专业人士提意见，经过讨论后这些意见若确实对作品有帮助，闻樱不会拒绝修改——所以小鲵皱眉，宋佛乡瞪眼，闻樱这个当事人最心平气和。新总编资历深厚，顶了一堆头衔，专业水平一定不俗，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要提点意见，要是真能提高《寻雍》的整体水平，闻樱反而会很高兴。新总编也没想到闻樱是这种态度。新总编预想中的闻樱会很年轻气盛，因为小小年纪就取得了成绩和认可，文人该有的臭毛病闻樱肯定会有，甚至会比一般文人更严重！大部分文人都自视甚高，除了修改错别字，不愿意让编辑改动任何一个字……短暂的惊讶后，新总编依照原本的谈话思路继续执行。闻樱谦虚恭听，这位新总编可真不客气，当着小鲵和宋佛乡的面将《寻雍》批评了个彻彻底底。总结起来有两点：第一，《寻雍》的开头太繁琐了，用了过多内容铺垫背景，连载时已经有读者不满意，出版前就该采纳读者意见对开头修改！开头繁琐，结尾又太仓促，没有清晰化的结尾，让人难以接受。第二，《寻雍》的故事太现实化了！“第二个问题，从第二本小说《星河与你》就显露了。”新总编毫不客气指责闻樱：“你还记得外界的评价吧？在你的第一本小说《少年偶像》出版时，读者为你小说中体现的温暖和积极而感动，你的书能走红，因为你和其他青春文学作家风格不同！他们写伤痛，告诉读者青春就该是痛苦的，你却反其道而行之说青春是积极向上的，这份不同让你迅速蹿红，我没说错吧？”《少年偶像》确实是不同的。不仅闻樱点头，小鲵听到这里都减少了一半抗拒心理。这个新总编不愧是资深出版人，也没白顶着一堆名头，确实有两把刷子！显然，新总编在还没和闻樱正面接触时就针对出版社最畅销的作者进行了深入分析。“您继续说。”“《少年偶像》无疑是很成功的，从这本书的销售数据也能证明这一点，第四个季度结束时这本书的总销量就突破了200万册。一年卖两百万册是什么概念？是你还没有高中毕业就靠《少年偶像》挣到了税前将近1000万的版税收入，第五季度的版税一结算肯定破千万了。”做这么多年出版人，新总编的个人资产还远没有千万呢！闻樱可不得了，靠着《少年偶像》200万的销量，15%比例的版税，税前总收入轻轻松松破千万。这就是畅销书作者恐怖的吸金能力。说起来，新总编一直觉得前任总编邹蔚君给《少年偶像》的版税比例太高了，当时闻樱只是一个新人，给个10%的版税就非常不错了，再高都不该超过12%，结果邹蔚君搞了个阶梯版税计算法，让闻樱拿到了15%的版税！版税少给5%，出版社就能多赚三四百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听说，前总编邹蔚君和闻樱私交深厚，新总编现在没法去深究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利益交换，反正邹蔚君已经离职，新总编可和闻樱没有私人交情！一想到这些，新总编的语气不由变得严厉：“既然《少年偶像》销量很好，说明你走这条路子是对的。趁着市场还没对你的这种风格疲软，你应该抓紧时间重复《少年偶像》的辉煌，可你的第二本书《星河与你》就有点走偏了，《星河与你》不是温暖向上的校园故事，而是什么娱乐圈新人要走红的奋斗，这个故事一点都不青春，严重脱离了普通学生的生活，导向性也不好，没教读者们什么是真善美，反而充斥着大量勾心斗角……”新总编思路流畅，闻樱觉得对方想法不算错，也想听听不同的声音，所以仍能面带微笑虚心接受。新总编口气越来越严厉，从单纯提意见变成了批评，小鲵几次想打断新总编的发言都没成功。小鲵不怕新总编记恨她，却怕新总编对闻樱印象不好，所以还在忍。宋佛乡向来就不是什么顾全大局的人，刚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听新总编瞎比比，越听越不对，忍不住打断了新总编继续高谈阔论：“鲍总编，你这样说我可就不同意了，啥子叫抓紧时间重复《少年偶像》的辉煌哦，你的意思是作家不该创新，为了销量只能不断写同一类型的作品？那还算是啥作家，分明是文字的民工，每天机械搬、砌砖，盖起一栋栋一模一样的房子！我不觉得闻樱尝试新类型有啥错，《少年偶像》卖得好，《星河与你》卖得也不差，我看市场对她的创新很能接受嘛！”新总编姓鲍，叫鲍立新。鲍立新在业界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到文艺出版社工作后，鲍立新花时间摸清了文艺出版社的情况，现在有哪些作者能捧，又有哪些编辑能用。小鲵是暂时不能用的。人人都知道小鲵是邹蔚君的心腹，由邹蔚君一手提拔，完全就是邹蔚君个人意志的继承者，重用小鲵，意味着出版社这边还是邹蔚君走之前的风格！宋佛乡也不能用。这个人曾经做过杂志总编，现在当着小编辑，是个彻头彻尾的刺头！听说在邹蔚君刚来出版集团时，宋佛乡还追求过对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啊，出版集团咋样且不说，在文艺出版社这一亩三分地上，必须按着鲍立新的想法改变。看着宋佛乡当杠精，鲍总编暗骂对方没眼色，难怪会从杂志总编降为普通编辑，换了鲍立新挨了这种处分早就在出版集团待不下去了，宋佛乡脸皮真厚！对于杠精和刺头，鲍立新没留什么情面，当下大声驳斥宋佛乡：“我说什么还需要你同意吗，我手里好歹还做出过畅销书，你在业界做出过什么成绩？不懂就不要装懂，《星河与你》能被市场认可，并不能说明她的转型有多好，而是小说沾了同名电视剧的光，电视剧在四家卫视台播，买书的有大半都是看过电视的观众！这不是《星河与你》小说的成功，是剧集的推动，是明星的人气！”宋佛乡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站在宋佛乡的角度，抬眼就能看见鲍立新的喉管子，猩红猩红的，再张大点能把一个人的脑袋都咬掉。宋佛乡忍不住仔细打量了鲍立新，确认自己此前和这人没有任何恩怨，瞬间就愤怒了。“啥子叫不懂装懂，大总编发表高见，我说下自己的想法都不行？你个——”闻樱打断宋佛乡：“宋编辑，我还想听鲍总编再讲讲，您要发言可以稍等一下。”闻樱也不是非常喜欢宋佛乡。不过把宋佛乡和鲍立新摆在一起，闻樱显然和宋佛乡更熟。以宋佛乡的脾气骂骂总编很正常，打一打总编也不奇怪。闻樱是看在宋佛乡是个好爸爸，又是宋邵叔叔的情面上才愿意抢救下这货……当然，宋佛乡的看法也确实很符合闻樱所想，她不断挑战新的题材就是不想当“文字民工”。发现新来的总编和自己观念天差地别后，闻樱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了。这是闻樱在表达不悦。宋佛乡察没察觉不好说，闻樱之前指点了宋佛乡如何写出畅销书，宋佛乡记这个情，所以乖乖闭嘴没继续和鲍立新呛声。可怜老宋哪受过这样的委屈，不能畅所欲言把他脖子都憋红了。不知鲍立新有没有察觉到闻樱情绪变化，可能察觉到了，但鲍立新不在乎。他是总编，闻樱是作者。不趁着这次机会一举将闻樱收服，鲍立新这个总编在文艺出版社就开展不好工作！“我继续说刚才的话，《星河与你》的路子已经偏了，《寻雍》就偏得更远了，这个故事太厚重我不觉得你能写好。但你已经和出版社签了合约，这本书我还是会帮你出，我现在的建议是推迟《寻雍》的出版，你自己先大改一遍，等你找回写《少年偶像》的状态后再进行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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