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将暗，四周还有不少“金子”等着四人去捡，马大丫看得眼花缭乱，将手臂伸到孙意跟前，催促她:“你掐掐我。”
孙意伸手掐了下她胳膊，“疼不疼？”
老实说，她也觉着眼前这一切不真实，可手却是一点也不想停下来，菇子捡得她开始麻木了。
“不疼。”马大丫惊恐，“一点也不疼，我这是在做梦？”
一旁的覃茜茜直起僵硬的腰，避开地上一堆堆的菇子走到她边上蹲下来，伸手捏住马大丫还没收回去的手臂上那点软肉。
“嘶——”马大丫牙一龇，倒吸一口气，连忙看向四周，依旧是金灿灿一片，“还在，都还在！”
她龇着牙乐了一会，为难道:“这么多菇子，我们怎么处理？”
不想回家，一点也不想。
“卖了。”孙意提议。
“卖？”
这个字让另外三人愣了下，这年头，私下里买卖被抓到了可是要被批斗的，严重一点坐牢，金额再大些，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可要是让他们把这些东西充公给大队，换远远低于这些东西价格的工分，他们内心也是不愿意的。
林仓和覃茜茜快速反应过来，“卖！”
马大丫迟疑。
孙意没要她立即同意，“你回去问问婶子，看她同不同意，如果不同意，咱们分了这些东西，各自处理。”
只要马大丫不想把这些东西充公，她就不会去告发他们投机倒把的行为。
林仓快速做出决定:“你们先背一筐回去，我在这里守着。”
看了看天色，马大丫心有忧虑，却也不再耽搁时间，背上重重的背篓对林仓说:“你别乱走。”
林仓点点头。
马大丫转身带着孙意和覃茜茜出山。
天很快黑了下来，一路上三人沉默不语，只听得见各自粗重的呼吸声。
大队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火光，出工的队员们早早回了家，道路上只有三人走动的身影。
两家方向的分岔口时，马大丫跟在了孙意和覃茜茜身后。
孙意和覃茜茜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三人默契地回到张奶奶家。
张秀文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看着三人推门进屋，有些奇怪，“大丫咋还不回家？你娘刚刚还过来找你呢。”
张秀文念叨她们三:“都说了天黑之前要回来，咋还这么晚回来？”
覃茜茜知道她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瞒不过一起住的张奶奶，便直接说:“我在山里发现了一大窝菇子，捡上头了，忘记时间了。”
说着将筐里的菇子倒在地上，像是随口问道:“张奶奶，你知道这些菇子多少钱一斤吗？”
张秀文看到地上那一堆金黄的榆黄菇起先不以为意，这点晒干了也没几顿吃的，“一块多少还是要的——”
话音未落，再看到孙意和马大丫都把自己筐里的也倒出来后她哑然，再一想到覃茜茜刚刚问的话，心中立马就有了猜测。
她没责怪三人这要命的想法，而是探头看向院子外，“有多少人看到你们回来？”
马大丫:“我们回来的时候路上都没人了。”
张秀文伸手指了指她们三人，无奈地说:“你们咋……咋胆子这么大呢？”
年轻人可真是胆子大翻天了！
张秀文想了想，对马大丫说:“装点菇子在背篓里，再从院子拿一捆柴火回家去，顺道叫你娘和你姥找个借口一起过来。”
瞧这些小家伙暗藏不住兴奋的模样，和没跟过来的林知青就知道，他们找到的菇子绝对不止这么点。
既然想卖了这些东西，那就得把这些收拾利索了，枯叶杂草什么的，总不能让她老太婆一个人收拾吧？
再说了，关于卖东西这方面，这母女俩可有经验了。
“哎！”马大丫应了一声，抓了两把菇子放背篓里，背上背篓转身出了屋子。
没多久，院子大门被推开又关上。
看马大丫这么信任孙意和覃茜茜他们，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仨把东西昧下，张秀文再次无奈地摇摇头。
从边上抽了张小板凳在堆成山的菇子前坐下，她吩咐孙意和覃茜茜:“库房里有几张草席子，去拿出来铺在地上。”
有些话不必说清楚说开，行为就代表了一切。
孙意和覃茜茜松了一口气，转身去拿席子铺在地上。
张秀文对俩人挥挥手:“饭菜在锅里，赶紧去洗洗手吃饭。”
孙意和覃茜茜这才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去厨房。
想到山里的林仓，俩人又分了一半饭菜出来，就着小零食混饱了肚子。
刚洗了碗筷，马大丫就提着马灯带着她姥姥和娘过来了。
进屋看着一地金黄的菇子，马淑芬和马姥姥惊叹:“你们这些小家伙，胆子可真大啊……”
说完麻溜地找了个小板凳在菇子堆边坐下忙活起来。
马大丫问张秀文:“张奶奶，你这还有背篓吗？”
张秀文冲覃茜茜说:“茜茜，给大丫拿个背篓。”
“多拿一个，我也去。”马淑芬赶紧说道:“他们几个腿脚不利索，路也不咋认识的，来来回回得跑多少趟才行？”
马淑芬感叹:“你们这四个小姑娘小伙子运气可真好啊。”
“那是因为咱们昨天去拜了山神爷，娘，那山神爷可真灵啊！”马大丫兴奋地手舞足蹈，一点也没考虑过这话说出来会面临什么。
孙意和覃茜茜听到她这话，心头“咯噔”一下，脖子不由地瑟缩了下，背着背篓悄摸往墙边移动，看向马大丫的目光里带上了同情。
“山神爷？”马淑芬和两个老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过来，一口气顿时卡在嗓子眼。
马淑芬上前一把揪住马大丫的耳朵，严声质问:“啥山神爷？你给老娘说清楚！是不是去金知青那边了？还拜山神爷？！”
不说被老虎吃，光是搞封建迷信这事就够喝一壶的！
这小兔崽子，真是一点也不给她省心！
她就说这四个人咋关系一下就这么好了，好东西还一起分，敢情是一起犯错同流合污的交情！
“哎呀，娘，疼疼疼……”马大丫垫着脚，伸手抓住她娘的无情大手，痛苦哀嚎:“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松手啊娘，疼……疼……”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马淑芬更来气了，大巴掌把她的背拍的啪啪响。
孙意和覃茜茜赶紧上前帮马大丫挡住大巴掌:“婶子，这事是我们先提议的，不怪大丫。”
见她们二人选择上前帮女儿，马淑芬气愤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欣慰，收回巴掌:“等事情忙完了再收拾你们四个！”
年轻人胆子大是好事，可也得紧紧身上的皮。
马淑芬叹道:“犯险的时候记得想想你们的家人知道这事后会有多害怕。”
随即想到雷超到处散播孙知青在家受欺负、亲人关系不好的话，又补充道:“哪怕是为自己多想想呢？”
孙意三人心虚地低下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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