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离。”忘舒在心中轻轻呼唤，试图得到丹离的回应。
可是试了几次之后，他发现这次完全感应不到她的位置了。
似乎，丹离并不想他找到她啊。
因为他插手太多了吗？
忘舒不再做无用的努力。
他眨了眨眼，觉得眼睛里似乎又有一处生出针刺般的疼痛。
他奇怪地凝神去看自己的双眼深处，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还是没有完全适应吗？
忘舒手中幻出一面月光镜，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
蓝鸾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忘舒自从得回了眼睛，心情果然好多了。但是他时时这样看自己的眼睛，是因为内心还是对那些失去的日子十分在意吗？
总不会是单纯的臭美吧？
忘舒看见蓝鸾便放下了月光镜。
“有事？”
“听说南玄冥族那些人又在找你。”
忘舒不甚在意地看着门外，“也不是第一次找我，既然已经完全锁宫，他们要找也是找不着的。”
“忘舒，如今得回了眼睛，你打算怎么办？”
忘舒奇怪地看着他，“你说怎么办？”
蓝鸾抓抓头，“我哪知道怎么办，只是那个丹离……还要不要教她了？”
忘舒便笑了，“恐怕不需我教，她已全会了。”
蓝鸾闻言兴奋起来。“那就把凰月宫宫交给她守着，我们去各界玩儿会儿吧？”
忘舒明白了，他这是耐不住寂寞了。
他笑了笑，“你想出去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近不行。云巅找不到丹离，又找不到凰月宫，恐怕要从你下手。你还是老实待在岛中一段时日吧。”
“那要到什么时候？”蓝鸾急了。
忘舒觉得他有些过于急迫了，便在心里想了又想，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要出去做什么事情？你老实说，是不是闯祸了？”
蓝鸾赶紧道：“绝对没有！我就是待着觉得无聊了。”
蓝鸾是古鸾神鸟，虽然是上古诸神隐世之后天地间孵化出的鸾鸟，但世间只此一只，它的蛋据说还是诸神丢出玄冥神界的。
忘舒将它带在身边，从它还未破壳时就陪伴着它，之后换得它不离不弃多年，他们之间感情自是十分深厚。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蓝鸾坚决地说。
蓝鸾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
“算了，过段时间就过段时间了，也没什么。不过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我只好日日来缠着你了，你可别嫌我烦！”他丢下这些话就赶紧走了。
等他离忘舒远远的，见四下无人，也没有忘舒的气息，便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条手指大小的黑色素签。
上面写着：红颜为祸，凰月无继。
素签背面右下方贴角刻着一朵绽开的杏花，只留下白色线条的轮廓，这是南玄冥族为人断命所用的命签。
他说不出这东西是真是假，但是这是凤凰嘴巴里吐出来的，想来若是真的，必是南玄冥族所为。
他们这是借他传话吗？
可是他觉得应该先与南玄冥族那些人见见才好。听说他们识人断命十拿九稳，可是他们竟有胆子来断忘舒的命！
蓝鸾想到云端神殿中的那位，顿时伸出手来敲自己的脑壳，觉得头疼无比。
都是祸害，要来害忘舒的命，要来断凰月宫的传承！
而在这个时候，丹离正在寐界一座凡俗边城外站定了身子，感受着呼呼北风刮脸而过，她有一瞬的不真实感。
在确定所在之前，她首先回想了一下在太清中四十八峰前前后后的情况。
现在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无极想做什么了。
云炙真君因为“逼死”了她心中难安，多年来作茧自缚；苏昕因为幼时经历和血腥离别漠视生命，心灰意冷，以至于坦然接受死亡，且不愿续命。
他们两人如今的状态多少都有受到她的影响，所以她才会被无极带到他们所在的世界。
而当她为苏昕续命，又阴错阳差叫云炙真君亲眼见到她为苏昕所做的一起——她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看到了多少。不过她回想云炙真君的目光，总觉得他该是有所体悟的。
木已成舟，坦然接受命不久矣的既定轨迹和主动作死完全就是两种感觉，苏昕想必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又留了话，他应该不会再去主动求死。
所以，到这个地步，虽然结果不太完美，但也算做出了能让他们解开心结，抛弃过往的沉重包袱，不停滞在无法挣脱的深渊中的重要努力。
之后便都是些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于是，无极判断她在那个世界的因果已了，在那时将她卷入了时空裂缝。
按此推断，她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一定也有什么人或什么事是受到她强烈影响的，需要她去解决掉。
想到这里丹离便有些放松了。
所有那些她承诺过又辜负过的人，恐怕她都会一一见到的吧。
而那些她在冷心冷情时无法理解，无法回应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她应该都会一一理解，解决掉的吧。
然后到最后，她就能知道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了。
想到忘舒在天池中的所作所为，丹离不太高兴地皱眉，下意识地封闭自己对忘舒的感应能力，决定这次她一定要一个人了结因果。
边城荒凉，丹离感觉到自己仍在五重境，于是只好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她才看到高高的城墙，墙上旌旗高挂，身穿铠甲的士兵五步一人，十步一岗，戒备森严。而城下大开的城门外也站着两排士兵，正在检查盘问来往进出的人们。
这……像是凡俗人间的景象。
丹离快速判断了一下，又注意到正在排队等着进入的商队，于是悄无声息地挪过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身形一滑，熟练地攀附在了一辆运货的四轮马车下方，紧紧贴着上面的车架。
这种事情她原来当杀手时也没少干，这时候行云流水地做下来，自己笑了笑竟然生出些不太适宜的自得来。
拉车的马踢了踢蹄子，“嗒嗒”地朝前走了走，似乎是觉得马车重了点，于是不满地从鼻子里呼气，回头看了眼车架上的货物。
后面赶车的老头一鞭子抽了过来，“别偷懒，进城就喂你吃草。”
丹离便笑了。
有的时候，畜生比人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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