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堂所在地，中和堂的大殿里。
香烟缭绕，热气腾腾。
中和堂在皇城之内，差不了几步就是大内，为了防火，房子也没有修火龙。
不过此时屋内摆放了好几个炭盆，上好的银丝炭堆得满满，暗红色的火光把整个中和堂大殿都充满了。
再加上门外那厚厚的棉帘子隔断内外，中和堂内坐着的几人，不论是年轻的周王还是年龄最大的燕太师，竟然都只穿着夹衣。
按照林深的建议，中和堂的椅子不设主位，只是面对面摆了两排，各人按地位尊卑分上下坐了。
周王：“柴侍郎已经与金人将赔款的银两数谈到了九百五十万两，按金人当初提出的数额，已经谈下来了三成还多，而其他的盐、铁、茶等，也各有削减。如今看来，差不多也快到了金人的底线了。各位师长来说说，这钱怎么来凑？”
按照潜规则，还没有明确的主意，需要大家讨论的时候，都是年龄最小地位最低的先说。
而按照中和堂的座次，自然应该是坐在左方下首的人第一个说。
左方下首坐着的，是穆连山穆侯爷。
政务堂里的，不是监国的王爷，就是监国王爷的亲叔叔和舅舅。还有两个，分别是丞相和太师，以前和现在的百官第一人（哪怕是名义上的），穆侯爷就算是皇帝的心腹，也得敬陪末座。
穆侯爷砸吧砸吧嘴，放下手中的茶说了句，“惭愧，千里这些天思绪万千，到头来却毫无头绪，让殿下和各位前辈见笑了。”
我就是个来看戏，兼职包打听，想让我出主意得罪人，怎么可能。
说完，穆侯爷又端起来茶，看看已经喝了大半，还招招手让一旁伺候的书办上来续了。
周王也知道穆侯爷来政务堂，就是带着眼睛和耳朵来的，如果不是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就别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字。
笑了笑，看向了汝南侯计翔安。
“舅父，您的意思呢？”
汝南侯计翔安是皇后的大哥。
周王虽然不是皇后亲出，可名义上得尊称皇后为嫡母，这声舅父显得周王很是懂礼。
只是这计侯爷也不知道就怎么混进了政务堂，虽说在议事的时候，比穆侯爷强点，却只是明眼可见的强了那么一点儿，凡事只说四个字，“都行，都行。”
（嗯，就连这四个字也是重复的。）
听周王点到了自己，计侯爷笑嘻嘻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殿下，各位同僚，金人之前开价一千五百万贯，以及盐茶等若干，我等虽然料定是漫天要价，但柴侍郎既已费尽心思，花样尽出，却也只是削减下来三成左右。依老夫看，确是差不多到了金人的底线了···”
“老夫估计，便是让柴侍郎等人再绞尽脑汁，估计也不会儿再能少上多少。”
“当然，该磨还是要继续磨的，便是磨下来十万贯、二十万贯，那也是留在了大周。”
“嗯，老夫的话就是这些，静听各位同僚的高见。”
操，让你发表意见，是让你说那九百多万贯从哪儿来，不是让你说废话的。这些话人家周王刚刚已经说过了，还用你来重复么？
众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鄙夷之念，却都碍于面子，连嘴角都没撇。
第三个，是魏丞相。
魏丞相捻了捻下巴上的胡子，看了看对面的周王和卫王，又看了看对看身边的秦王，却忽略了穆、计二位侯爷和太师燕天阳。
变卖内务府产业的事儿，要不要说呢？
说了，就是得罪了这些皇亲，最起码秦王和卫王是肯定得罪了。
周王的话，倒是还有余地。若将来他能坐上那个位子，内务府的产业卖或不卖，也不过是左手右手的区别。
前几天在府上商量的对策，在魏丞相的心头权衡了又权衡，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
“殿下···”
却没想到刚刚拿定了主意，却被燕太师抢了先。
燕太师歉意的对着魏丞相笑了笑，魏仕中却分明看到燕天阳眼底的那一抹嘲弄。
“老夫之前曾找人算了算，便是按照金人当初提出的金额砍下来一半，如今朝廷的缺口也当在一千六七百万贯。若是按如今柴侍郎所说的额度，恐怕缺口两千万贯也打不住。”
“这么大一笔银子，相当于朝廷三至五年赋税的总额，便是百官这些年都不领俸禄，可河工、赈济、边军的军费、苗疆的招抚，却无不需要银子才行。便是这几年风调雨顺，无甚灾祸，只边军的军费和苗疆的招抚，每年却最少需要二百万贯。”
“我们今天所要解决的，恐怕不是两千万贯，而是最少三千万贯，甚至三千五百万贯···”
“嘶···”
燕太师的话，让之前还没考虑到这些的周王，秦王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最少三千万贯什么概念？
大周每年的赋税多在六百多万到八百万贯之间，还是银钱和米粮合计之数。三千万贯就是所有大周的公职人员（不包括边军）不吃不喝白干四年，才能把这个窟窿填上。
官员们家中基本都有田产，便是四年不发俸禄，总还能挨下来。
可依附于朝廷的那些吏员，衙役，白身等等···，没有银子可就使不动人家。
到时候衙门里的活儿都靠大老爷们一个人去干么？
那不是全都乱套了么！
更何况，穷必生乱，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衙门里的那些衙役，白身等，可都不是啥好人，在衙门里办差还有事儿没事儿欺压一下百姓呢，这要是再没有朝廷的这一份银子约束着，那不就彻底的乱了规矩么？
这要是把下面的百姓逼反了···。
这可是末世之相啊···。
几位大人已经不敢想了。
看到几位王爷和侯爷呆若木鸡，燕太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魏丞相能想到的，他这边自然也能想到。
可是变卖内务府的资产，一定会遭到皇亲一系的剧烈反抗。我燕天阳不怕得罪皇亲们，怕的是解决不了大周的问题，愧对先帝和列祖列宗啊。
这一刻，燕太师就是这么崇高，自己都感觉到脑袋后面有光环了。
在策略上，也显得比魏丞相成熟了许多。
一上来就先声夺人，把可能出现的反对声音先给打的不敢出声了再说。
“老夫有两策，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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