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呐，我老朱可不是个惹事的人。”
朱胖子手上动作不停，口中言之凿凿拍着胸脯保证，宁十一瞥他一眼笑道：“你还不是惹事的人？我可记得以前你还从事过拦路抢劫的行当。”
没等朱胖子说话，吕城就抢先取笑道：“嘿嘿，你慌什么？”
大概又被吕城戳破心情，朱胖子涨红脸自辩：“那、那也是不得已，那时候乱成一锅粥，什么乱七八糟操蛋的事都出来了。谁知道啥时候就死了，我们几个人凑一块儿也是吃了今天没明天的，心里没底才干那些事，现在……现在咱们这挺好的，我哪会吃饱了撑的再惹事去？”
见他这副“老实”模样，虽大多是故意装出来的，但心理也大差不差。朱胖子是个胆小的，还比黑眼睛机灵，她并不担心。
自从那家人上楼之后，又陆续有几波人进了楼里，不过像商量好了似的谁都没来招惹他们，各自避得远远的，他们在屋里再也没听到什么大动静。
下锅的面条是算好了分量，几人都吃个七八分饱，身体也暖和起来。
一夜没睡，吃饱了人就犯困，屋里有可乐再也不怕有什么动静，吕城和朱胖子就翻开自己的睡袋，用从小仓库里找来的两卷泡泡棉铺在地上，大概是连夜赶路累狠了，两人很快睡得呼噜声不绝于耳。
要不是宁十一睡在车里，能关上门窗隔音，恐怕休想睡着。
跟她一起享受的是黑猫拖鞋，这猫再次看到宁十一的车凭空出现还是万分好奇地围着转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宁十一关上车窗前一个原地跳跃，钻进了温暖的车厢中，窝在驾驶椅上美美地睡着了。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中阳光若有似无，世界像加了一层灰色的蒙版似的让人看不全。
此时，站在这灰白笼罩的天空之下的人，若仔细分辨就能看到天空的另一头，月亮还挂在高处，圆形的光盘，如同一只监视偷窥的眼睛。这日月同辉的灰白天空，要是看得久了心中便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来。
“爸，三楼那些人咱真不去看看？”
年轻男人手里拿着一块干巴巴的褐色饼子，他每咬一口就要喝口热水，好让嘴里的干饼泡得松软些，但即使这样还是觉得卡嗓子。
想到自己只能啃这种掺着贝壳粉和木屑的食物，而楼下的人还能吃上面条，或许不只是面条，白面还能做馒头、煎饼……要是有油还能做更多的。
他想象着对方正在吃的那些好东西，口水止不住地分泌出来。嘴巴里的干渣却更加难以下咽了。
这些加了东西的干粮，饱腹感强，但是进出实属不易。吃多了，总觉得自己肚子里沉甸甸的，像是土块被夯实了似的堵得慌。
被他喊做爸的中年男人一双浓眉皱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趁早歇了。”
“咱怕啥？老规矩，还是让我姐先去瞅瞅，要是不能惹的我们就躲着点，要是没什么真本事的，那些好东西可就跟咱家姓。”
他伸长脖子努力咽下一口干粮，继续怂恿道：“爸，你看她都多久没开张了？这一天天吃的比我还多！一身皮肉……”
“闭嘴！”中年人怒吼一声。
“老公，你小声点……”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闷不吭声的女儿，柔声解释道：“小涛也是担心吃的不够……他说的也不是没……”
“你也闭嘴！”男人打断母子俩的话。
冷声警告道：“好好呆着，最多几天时间，不可能放着这么多人堵在城外不管，等城门松懈了想办法混进去，进城之前谁都别惹事！”
他说这话默默看了一眼闺女，见她依旧沉默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便不再理会。
“你要是敢像上次那样胡来，老子扒了你的皮！”
他站起身前低声警告儿子道。
叫做小涛的年轻男人撇撇嘴，心中腹诽：“我胡来挣的粮食你们不也吃得香？”
他心中本就对父亲的胆小不满，转头见姐姐没事人似的，更是来火！
伸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小半块干粮一下子塞进自己口中，嘴里还嘟嘟囔囔，大概在抱怨这玩意儿难吃之类的话。
女人被他抢了手里的食物也不恼，一张鹅蛋脸上双颊与鼻头都冻得红红的，这一抹红为她本就端正的五官上平添了几分娇色，一时看着着实惹人怜。
“我闻到肉酱味了。”她低声说了一句。
男人一愣，然后不由自主地凑过脑袋问：“真的？”
女人点点头。
“还有什么？”
“好像还有咸菜和茶。”
女人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答道。
男人转头看父母的注意力都在搜索楼里没关注自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姐……”他一改刚才的态度，好言好语道：“姐，一会儿咱俩自己先去看看？要只是普通货色，咱们就自己动手，老爸老妈吃现成的高兴还来不及。”
被他喊做姐的女人摇摇头：“那些人在屋里我又看不着。”
“你不会把门叫开看？”男人道。
女人抬头看他一眼，不吭声。
“怕啥？他们还能把你吃了？”
见她还不同意，男人仅有的几个心眼子转了一圈，好言相劝道：“你也不想天天吃这玩意儿吧？而且咱剩地可不多了，进城以后说不定比外面还难，到时候咱一家人饿死那不是白来了？”
“只是过去看看，要是咱们能对付的最好，万一是咱对付不了的，那躲远点就是了，不比在这里干等着强。”
“我要是回不来呢？”女人问。
男人笑道：“哪能，最多吃点亏……又不是第一回了，你怎么还想这个？等咱进了城，就凭你这个本事，咱们家还愁吃的吗？”
听他说得有道理，女人突然展颜一笑。
是呀，又不是头一回，她这个弟弟都不怕，她怕什么？这么远的路都走来了，终于到了这临门一脚，她不但不怕甚至还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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