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饭,何垚吃的很惬意。
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米线。但因为心里没压着事,所以吃起来格外顺口。
还被马林调侃跟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
结束了和两人的沟通,何垚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现实当中。
他想起老六,那个在市场里摸爬滚打、消息灵通却又保持着几分底层义气的摊主。
协议里虽然没有老六的直接位置。但这样的人物在香洞市场生态里如同毛细血管,不可或缺。
未来无论是货源信息、市场风向还是基层人心,都离不开这些“地头蛇”的支持。
而且,他可以成为跟梭温互证的存在。
任何时候都不能把注押在一个人身上。
多一道保险没什么不好的。
想起前几天老六吃饭的邀请,何垚索性把今天一天都拿来交际。
他给老六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背景音有些嘈杂,老六似乎不在室内。
“老六老板,忙着呢?”何垚笑着问。
“阿垚老板,”老六的声音带着惊喜,随即压低,“不忙不忙,就是这几天实在憋不住了……来外面透口气。你这是忙完了?晚上有没有时间,喝点儿?”
“前几天是忙了些,这不刚得空就联系你了。想着约你喝一杯……叫上程滨老板一起。”何垚发出邀请。
老六在电话那头咂摸了一下嘴,“没问题!不过阿垚老板,现在这风声……外面馆子不太平啊。在外面喝酒还要提心吊胆,就没意思了。要不……咱们去我住的地方,我弄几个小菜,怎么样?虽然简陋,但清净安全。咱们凑合喝点儿?”
何垚想都没想答应下来,“好,听你安排。把地址发来,我晚点过去。”
老六的住处不在市场附近,而在香洞镇边缘一片杂乱的居民区。
房子是当地常见的竹木结构,带着个小院。
何垚到的时候,老六正在院角的灶台前忙活。
锅里炖着肉,香气飘出来好远。看样子今晚有口福了。
程滨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坐在小竹凳上剥大蒜。
看到何垚,他笑着起身打招呼,“阿垚老板,可算又见着了!前阵子去国内可还一切顺利?”
程滨关切地问候,引得一旁做饭的老六也凑了上来。
“还行。看了不少,学了不少。”
何垚含糊带过,打量起院子四周。
院子虽简陋,但收拾得挺干净。
墙角还种着几盆蔫头耷脑的野花,显出主人努力经营生活的痕迹。
“老六老板,你这地方挺清净。”何垚发自内心地说道。
“嗐,凑合住。”老六擦了擦手,端出一盘油炸花生米,又抱出一筐本地啤酒,“安全第一。现在市场里闲杂人等太多。还是家里待着踏实。”
三人就着简陋的小木桌坐下。
暮色渐深,远处传来零星的狗吠声。
啤酒瓶盖撬开泡沫涌出来,几杯酒下肚,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
老六憋了许久的苦水率先开始往外倒,“阿垚老板、程老板,你们是不知道,这阵子简直无法无天!那些穿绿皮子的,隔三差五就来找茬,也不明说要干嘛,就在你摊位前一站,眼神跟刀子似的刮一遍。问话也不客气,那股子劲儿……啧,别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摊上的原石。是从他们手里抢来的呢!再这么下去,我还是干脆喝风吧!”
程滨跟着叹了口气,“我这边的渠道也反馈,现在终端市场对香洞的料子非常谨慎。很多订单都暂停了。舆论影响太大了。老六,你消息灵,这……总得有个说法吧?不能一直这么乱下去。”
老六左右看了看,身体前倾低声道:“说法?现在就是没说法!寨老夫人靠着克钦,硬气得很。寨老也不是吃素的,我听说他那边也联络了有来头的势力,两边较着劲呢。市场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像梭温老板,还有另外几个大户,现在都缩着不轻易表态。我们这些小虾米,更是只能观望。不过……”
他顿了顿,又灌了口酒,抹抹嘴道:“我总觉得,寨老这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具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那边的人,最近走动得多,说话做事,好像更有条理,也更有底气了。不像以前,总被寨老夫人压着一头。哎,阿垚老板这方面最有发言权啊……”
何垚心中了然。知道这是瑞吉和梭温他们在暗中活动、协议框架带来的隐性信心的体现。
就在他琢磨着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程滨为自己解围,“老六老板啊,阿垚老板现阶段的进展,咱们还是不要多打听。如果方便说,他一早就告诉咱们了。”
何垚冲程滨举了举手中酒瓶算作回应。
虽然也不是全然不能说,不过如无必要尽量还是不要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瞎折腾。
一旦外面的风言风语冒出来,寨老方面可能要多花费不少精力跟时间。
老六也跟着举杯,忧心忡忡道:“安定下来当然好,就怕……唉,不说了,喝酒。”
夜色渐深,小院里的蚊虫绕着昏暗的灯泡飞舞。
三个男人就着菜肴和啤酒,聊着生意、聊着风闻、也聊着对未来的期待。
何垚话不多,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偶尔问上那么一两句。
他从老六琐碎而充满生活感的抱怨里、从程滨带着商人敏锐的忧虑里,触摸着香洞真实而细微的脉搏。
这些声音,是报告和协议里听不到的,却同样重要。
离开老六住处时,已是深夜。架不住酒后老六的软磨硬泡,何垚最后给了他个定心丸。
让老六安心在家,就当休息。
只要平稳渡过这些日子,好日子在后头。
香洞的夜晚寂静得有些压抑。近处及远处灯火更衬出山影的浓重和环境的闭塞。
何垚走在回旅店的路上,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协议里那些宏大的规划、昆塔视频里充满希望的剪辑画面,对比眼前这沉滞的现实,让何垚辛迪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变革从来不易,尤其是在香洞这样盘根错节、积弊已深的地方。
一纸协议虽然可以勾勒蓝图,但真正要改变这里的一切:
人们的观念、利益的格局、权力的结构,乃至空气里弥漫的那种宿命般的疲惫感……都需要时间,需要契机。
更需要无数个像自己、老六、程滨这样的普通人。
回到旅店房间,何垚并没有立刻休息。
他打开电脑,浏览起昆塔的视频来。
镜头下的昆塔,穿着沾了泥点的衬衫,在矿洞边和满手老茧的矿工席地而坐,分享着简陋的饭食,听对方用朴实的语言讲述生活的重负和微小的盼头……
视频的结尾,在夕阳给群山镶上金边的背景下,昆塔对着镜头说道:“每一块来到我们手中的翡翠,都带着土地的温度和人的故事。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这份温度传递得更久一点。让这些故事不被轻易埋没;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些美丽的石头不沾鲜血的走出矿区,还矿区一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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