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退下之后，林轻岚跟在杨玄庭身后，径直来到了别院的后院。
果然如他所说，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只剩那棵被齐根斩断的大树还静静地立在那里。
杨玄庭捏紧了拳头，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就在自家的别院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竟是全然不知的。
甚至，昨夜李钦也没有主动提及。
“这是……怎么回事。”身后的林轻岚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喃喃，她正半跪在那个树桩前，伸手抚摸着这光滑的截面。
这不是任何工具可以办到的事，除了……
林轻岚打了一个寒颤。
“原想等晚些时候人少了些，再带你来这里见见那个女人，没想到人已经被劫走了。”杨玄庭站到了林轻岚的身后，低声说，“商阳太守带了一个和你相似的妇人进京。”
原来杨玄庭是记得的，他是知道的。
尽管轻岚对这一点早有猜测，但当杨玄庭冷不防地开口，她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惊讶。
她曾以为这异能是得天独厚的天赋，甚至可以说是一道能在乱世防身的秘符，它的神秘和它的强大相辅相成，未曾想这件事竟已经不是秘密。
林轻岚皱紧了眉头，回头望向杨玄庭，“为什么想带我来见她？”
杨玄庭四下望了望，这里离厨房很近，不时有仆从往来穿梭，并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他低声道，“你随我来。”
杨玄庭带着林轻岚来到自己的院子，回头正要和林轻岚说一声“到了”，才发现此刻的轻岚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迷茫和慌乱。
“轻岚。”杨玄庭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到了。”
林轻岚仿佛从长久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嗯。”
“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轻岚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随后便意识到自己语气中似乎有些敷衍，自嘲一般地笑道，“是实话，感觉要想的东西太多了，反而一下不知道该从哪儿想起……好像浑身上下，忽然全是破绽。”
林轻岚一面说着，目光便垂落在地上。
杨玄庭没有再说话，只是牵着她进屋，在点燃了屋里的灯以后，关上了房门。
屋内的灯火影影绰绰，此刻的夕阳已经全然落下，昏黄的光印在林轻岚的眼睛里，让她看起来灿若星辰。
林轻岚难得地沉默下来，只是静静地想着自己的事，这样的她看起来与任何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都没什么不同，是这样地柔美，那光晕染在她的面颊上，甚至使此刻的轻岚看起来仿佛带着浅浅的娇羞。
“这样会有点奇怪吗？”杨玄庭望了轻岚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指了指门，“或者，我去把门打开。”
看林轻岚没有阻拦，杨玄庭便又起身，去将门打开。
晚风顺着门吹进来，让林轻岚再次清醒过来。
“你方才说，那个妇人与我相似，是指那棵树吗？”林轻岚低声问道。
杨玄庭点了点头，“我亲眼见到她挥手将那棵大树隔空斩断，那确实是真的。”
林轻岚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你也曾见过我这么做，对吗？”
“……轻岚，”杨玄庭走近了些，伸手按在了林轻岚的肩膀上，“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林轻岚伸手掩住了眼睛，“嗯，我知道。”
“你还好吗？”见林轻岚脸色愈加地差了起来，杨玄庭不由得停下询问。
“不是很好……”林轻岚有几分艰难地说，这片刻之中，她已然发现了自己因为无知而留下的许多蛛丝马迹，某种不可知的危险此刻正压在她的胸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轻岚用力地呼吸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似是要将这些混沌而焦灼的思绪抛出脑海。
她望着杨玄庭，开口道，“这个我一会儿和你讲吧，你先和我说说那个……为什么想带我来见这个妇人呢？”
“一方面是想当面把这件事告诉你，另一方面是想向那个妇人求证一件事情。”杨玄庭答道。
“什么？”
“我记得，林夫人……也就是你母亲，是禹国人，姓封，对么。”
林轻岚点了点头，“对，我母亲叫封明珊……”
几乎下一瞬，林轻岚反应过来，“那个妇人也是么？”
“我还不确定，”杨玄庭答道，“她现在姓甄，是从了夫姓。”
“你是怀疑她和我母亲同姓……”轻岚微微歪了脑袋，“那说明什么呢……说明他们或许是同一支的族人？”
杨玄庭点了点头。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的，殿下在独自调查十年前的蛊乱，他避开了那三个追随他的随从，甚至避开了我。”杨玄庭低声道，“我不清楚他究竟了解到了什么，但他愿意冒险接商阳太守进京，一定和他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
林轻岚微微一怔。
杨玄庭接着道，“如今，这件事恐怕比我先前预想得还要复杂一些。”
“是吗……”林轻岚目光透出了些许征询的意味，“因为皇上也插手其中了……？”
杨玄庭点头，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少爷，您在里头吗？”又一个小厮的声音传来。
“在，怎么了？”
“太子殿下到了，还有几位大人也到了，现在郡王殿下正在前庭和他们说话呢，您要不要也过去？”
“知道了。”杨玄庭回答了一声，“还有别的事么？”
“别的没了，”那小厮刚答，又马上添了一句，“对了，殿下还吩咐请林姑娘一块儿来，不过小的还没找着林姑娘在哪儿。”
屋子的门又推得开了些，林轻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前，她脸上还带着些许倦意，轻声道，“不必找了，林姑娘在这儿呢。”
小厮应声便退下了，林轻岚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杨玄庭，只觉得脸上还有些热，又伸出冰凉的手去捂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轻岚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走吧。”
此时客人们都站在前院的小花园中聊天，除了他们，花园的两侧还多了许多的侍卫。往常总是空落落的院子此刻显得有些促狭。
“郡王殿下！”吏部尚书姜白石跟在叶律的身后，在人群中唤了李钦一声。
对他的到来，李钦并不意外，只是微笑着上前相迎。
姜白石笑着向李钦深鞠了一躬，笑道，“姜某不请自来，还请殿下不要介意啊。”
李钦笑着还礼，“哪里哪里，本王虽然穷了些，晚宴上多添一副筷子总还是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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