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澈看向了别处，低声道，“……我还没准备好，要怎么告诉你，容我再想几天好么。”
林轻岚仍旧坐在原地，轻声道，“要怎么做自然是公子的自由，只是你将这样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却又在各种信息上将我阻挡在千里之外，只怕这样下去，我即便为公子倾心尽力，也只能弄巧成拙。”
“我明白。”百里澈轻声道，“但现在真的不行。”
林轻岚叹了一声，轻笑道，“好吧。那我等你消息。”
说罢，林轻岚起身往外走，百里澈喊住了她，“你要去哪儿？”
“我想再进地宫看一看。”
“不要一个人去。”百里澈轻声道，“地宫里机关众多，小心有去无回。”
“那公子愿意和我一道下去走走么？”
百里澈眉头微凝，半晌之后，还是妥协地走到了轻岚的身旁，“反正我今日也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
皇宫之中，岫娘数着日子，今天已经是林茗失踪的第三日了。
尽管亲卫军已经直接参与到林茗的搜寻之中，然而这非但没有让她安心，反而愈加焦灼起来——如果连遍布一整个岱陆城的皇室都没有办法找到林茗的下落，林茗……真的还在这个世上吗？
“夫人，用早膳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岫娘惶然抬头，见是晴芳端着一些粥喝点心进来，她的情态看起来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然而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同在一个屋檐下二十多年，岫娘竟从未发觉，这个总是面容清淡地站在林之业身边的女子，是一个这样厉害的角色，能以如此寻常的态度面对如今的处境。
岫娘竟不自觉地站起来去迎，轻声道，“你……吃过了吗？”
“奴婢不要紧的，”晴芳轻声道，“一会儿奴婢还要去取给夫人和两位小姐的衣服，昨晚有公公吩咐了的。”
“不急，不急，坐下来一起吃啊。”岫娘握住了晴芳的手，“我还有些话想问你。”
晴芳没有拒绝，将早膳放在桌案上，很是自然地坐在了岫娘的身边。岫娘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如同多年妯娌一样挽着晴芳的手臂，低声道，“……怎么会没有血迹呢？”
晴芳双眉微动，笑望着岫娘道，“什么血迹？”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岫娘也讪讪地笑了笑，心中对晴芳的装傻忽然有几分不快，她眉眼微颦，眼中又多了几分急切的神色，“前天晚上，我明明——”
“夫人，别说了。”晴芳低声道，“这件事，您何苦再问？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来得轻松。”
岫娘脸色微变，有几分不确定道，“这么说，你是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吧。”
晴芳笑了笑，“自然是知道的。”
岫娘稍稍松开了晴芳的手臂，面色稍稍有些发青，“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和老爷说过么。”?晴芳很快回答，“说了。”?岫娘望着晴芳那张镇定自若的脸，只觉得她的这副姿态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你——你怎么能……”
“夫人，没什么的，”晴芳依然保持着笑意，“老爷一直什么都知道。”
“……什么意思？”
晴芳的声音轻飘飘的，可听起来竟有几分阴毒与嘲讽，“这一回，还有十年前的那一回，是怎么回事老爷心里都明镜似的，可你见他怪你了么？”
岫娘一时惊怒，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呼吸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急促，几次张口又停下，最后终于指着晴芳，发出了低吼，“你竟敢——”
“夫人，这是在宫里。”
只一句话，晴芳便成功地让岫娘停在了当场。
看着岫娘不能发作的样子，晴芳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如果没有其他事，奴婢就去给夫人，还有几位小姐拿衣服了。”
岫娘没有作声，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慢慢红了眼眶。她斜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晴芳，冷声道，“老爷在哪。”
“应该是陪皇上去御花园散步了。”晴芳笑着回答，“夫人问这个是想干什么？”
岫娘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她低着头，没有看晴芳一眼，几乎是横冲直撞一般地逃了出去。晴芳转过身，望着岫娘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
景国皇宫的御花园并不大，这座宫殿在最开始建立的时候就没有将“花园”考虑进来，相比于花草，先前的几位帝王更喜欢修缮像正清宫那样高阔而森严的殿宇，用作帝王的修身自省。
在安立帝之前，宫内几乎没有什么观赏性的花草，甚至于除了南苑，宫内的其他地方很少看见参天的大树。与此相比，宫里的流水和假山就很多了，因为前人相信，身处山水之间容易让人心变得清明醇正。
安立帝即位之后，他选了一块流水经过的废旧祭台，并很快将这里改建成一处袖珍的园子。建成之后，安立帝经常茶余饭后在这里散步，显然对此很是喜欢，甚至于以往国事不那么纷繁的时候，他也常常召集内阁的臣子共同在御花园议事。
“你们家的院子修得很好啊，依朕看，比朕这御花园要雅致得多。”
“那都是很多年前贱内一手布置的。草民不懂这些，只是思念她芳魂远去，一直尽心侍弄罢了。”
安立帝一笑，低声道，“尊夫人也是禹国人吧。”
林之业面无波澜，点了点头。
“那个园子，朕一看就知道是禹北一带的风格，”安立帝接着道，“他们喜欢在园子里挖一方池塘，种上荷花，等夏日赏完了花，秋天到了，也不去收拾池塘里的残荷……”
林之业躬身道，“所谓‘留得残荷听雨声’。”
“正是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词句，倒是风雅。”安立帝又笑了笑，“你瞧瞧朕这园子，觉得如何？”
林之业眨了眨眼睛，轻声道，“……看起来，倒也像是有几分禹北地区的影子。”
“对，这个园子是珍妃一手搭建的，她也是禹国人。”安立帝轻声感叹，“禹国的女子，好像在这些方面都很有研究。”
林之业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点头，心中暗暗留心着安立帝每一句话背后的深意。昨日进宫之后，一整天都没有再见安立帝一眼，未曾想今日一早被召至御花园，陪着他游园赏景，直至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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