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齐景珩睁开眼后，觉出不同，侧目看去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女子侧身而睡，双目紧闭，长长的睫在眼下投下一圈阴翳，安静而美好。
望着初韫恬静的睡颜，齐景珩罕见地陷入沉默，昨日鬼使神差留下初韫，已经是破了例，等到她躺下后，他心中很快生出悔意，又不好赶她走，本已做好一夜不睡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竟然睡着了。
齐景珩抿着唇，静静盯着初韫，最终也没说话，沉默着下榻。
“陛下。”
他虽无意吵醒初韫，不妨她已经醒了，还叫住了他。
齐景珩回首看去，初韫此时已经直起身，乌黑的发垂在胸前，海藻一样散开，杏眸里还氤氲着化不开的睡意。
齐景珩上前，按住初韫将要掀开锦被的手，迎着她满是疑惑的眸，沉沉开口：“不必你劳累，昨日辛苦，你安心歇着。”
听了他的话，初韫忍不住脸红，却还是乖巧应下，“多谢陛下。”
“你再歇会儿，朕下了朝便来看你。”他略弯下腰，一手握住初韫的手，一手控着她圆润的肩，将她按回床榻。
两人昨日已经清洗过，身上都很清爽，偏此时只靠近了一点，竟然都有些燥热，初韫偏过头，眼下的泪痣更加清晰地暴露，齐景珩心神微动，俯身吻住那粒小痣。
他似乎很喜欢这粒小痣，昨日就衔住不放，将那块皮肉吻得发痒，如今倒收敛了，只用唇轻轻碰了碰，没有赤裸情欲，竟有一股珍惜的味道。
蜻蜓点水的吻很快消失，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声音，“等朕回来。”
他去了外间穿衣，室内只余初韫，既得了他的吩咐，初韫便安心闭上眼，好把这两日的觉都补回来。
等她再醒的时候，床边竟然跪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笑。
“贵人大喜。”秋月最先发现初韫醒来，欣喜道。
其他人回过神，齐齐开口，“贵人大喜。”
初韫几不可闻地蹙眉，“这是怎么了？”
“主子终于醒了，陛下册封贵人的圣旨早下来了，宣旨的公公此时还在外面候着。”秋月笑道。
“册封贵人？”初韫喃喃道。
“正是，陛下恩典，主子如今已是昭贵人了。”霜雪回答。
不怪他们高兴，从来也没听过有哪个刚进宫的新人只承宠三次就越级从常在册封为贵人，更不要说还得了那么好的封号。
昭者，光明美好，单从封号看，便能瞧出陛下有多中意她们主子，这对落樱殿的宫人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初韫听罢，微微愣怔，似是在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停顿许久，眼底的疑惑才消退，脸上绽开笑容，如春雪消融，明快美丽，“快些帮我梳洗，莫要叫公公等急了。”
“是陛下特意交代的，要宣旨的公公不可吵醒贵人。”秋月解释道，手脚却不耽误，扶着初韫下榻。
“那也不能失礼。”初韫说道。
秋月打量着自家贵人，见她眉眼含笑，面颊绯红，便知贵人也是高兴的，但因生性谨慎恭顺，不想恃宠而骄罢了，她自觉跟对了主子，和霜雪对视一笑。
落樱殿内的欢声笑语，落樱殿外却山雨欲来。
*
“混账，她算哪门子的光明美好，区区郡守之女，也配？”淑妃殿内传来打砸声。
宫人跪了满地，“娘娘息怒。”
淑妃正怒上心头，听不得旁人劝谏，冷笑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嘴皮子碰一碰叫本宫息怒，有本事怎么不把惹本宫发怒的源头掐断？”
宫人们垂着头，身体发抖，不敢多说半个字。
“娘娘。”还是大宫女上前低低唤了一句，勉强把淑妃的理智拉了回来。
淑妃闭上眼，冷冷道：“滚。”
宫人们连滚带爬离开。
发作了一通，淑妃还是生气，又恨又妒，不甘道：“他为何待我这般狠心？抬举了一个又一个，却不肯怜惜我？”
大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心知淑妃只是逞逞口舌，并不指望她给出意见，始终闭口不言。
她知道入宫多年，自家娘娘求而不得，行事愈发乖张，眼看着离疯也不远了，只求娘娘还能顾及着家族，不至于犯下大错。
*
贤妃宫中没有淑妃殿内那么剑拔弩张，但气氛却同样低沉。
茯苓打量着贤妃的神色，面上一派为难，比起其他人，她在知道初韫一飞冲天后更觉难堪，毕竟她当初信誓旦旦说初韫空有美貌，不成大器，可人家反而得了宠，生生扇了她一巴掌。
贤妃瞥见茯苓难堪的脸色，不由笑道：“这便沉不住气了？看事怎能只看表面？”
“娘娘这是何意？”茯苓疑惑。
“昭贵人，这个昭字也不是谁都能压得起的。”贤妃笑得高深，“若陛下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反倒棘手，可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晓他得了合心意的美人，如此高调，可见只是把昭贵人当成玩意儿。”
茯苓不明所以，昭贵人明明是盛宠，叫陛下上了心，怎得娘娘却一幅看不上眼的样子，“奴婢不明白。”
“你还记得舒嫔吗？”贤妃发问。
茯苓有些嫌恶，却还是回道：“记得，不过是个无用的人，失了孩子便失了半条命，终日自囚在自己宫里，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是啊，现在人们提到舒嫔，只记得她是个无宠的人，又有谁记得她当日的势头不比今日的昭贵人差，陛下的宠爱来的快、去的也快，盛宠之下，难免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陛下若真顾惜昭贵人，断不会把她推入这般境地，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不在意，所以肆无忌惮。”贤妃一针见血，指出了浮华宠爱下的阴暗真相，误打误撞猜到了齐景珩的心思。
不过齐景珩倒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有意为之。
棋子嘛，还是发挥她本该有的作用才好，他承认初韫很合他的心意，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她，把她推到后宫所有人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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