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召胜得很快,但胜得并不轻松。
那养生一般的行气方式看似温和,使用起来却非常凶险,在到达承受极限前若不及时散去,反噬起来会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
张辽能用得轻松惬意那是因为他是张辽,王召可不是。
为了达到拖延时间的效果,愈发缓慢的呼吸差点将自己憋死。
回到旗舰上,甘宁诧异地看着自己这位深藏不露的副将,叹道:“你应该是年轻一代中武艺最高的吧?”
王召并不认同他的观点,笑着说:“并非如此,诸位将军难道已经老了吗?”
“哈哈哈哈……”获得大胜,甘宁十分开心,大笑道,“当然不老。哼,老了也不老。小子,你这一手确实漂亮,现在除了罢兵休战,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了。”
“将军还是小心些,那贺齐十分狡诈,难保夜里不会偷袭。”
“哼,他最好真会来。”甘宁冷哼一声,吩咐,“生火造饭,给崽子们吃顿好的,明日随某击破敌军!”
命令下达,舰队开始忙碌起来,吕蒙那边也不想打了,同样升起炊烟。
双方交涉过后各自派出数艘小船去打捞尸体、清理河道,之前的拼死争斗似乎只是一场盛宴前的表演,一切喧闹过后便又重归和谐。
可是,真的会有和谐吗?
甘宁是不相信和谐的,至少他做不到与对方和谐共处。
这里距离江乘不远,袁军舰队不去江乘休整,反而堵在乱流区入口肯定心怀叵测,而以他的性格,自然要和对方比一比谁的心眼更坏一些。
深夜,一支船队悄然驶出舰队,借着夜幕的掩护来到袁军的侧翼,瞅准方向后骤然加速闯入袁军舰队。
这支船队没有确定目标,漫无目的地胡乱行驶,前方有船也不闪避,就直挺挺撞上去。
被撞击惊醒的袁军急忙出来查看,他们还以为水军前来偷袭,一时间侧翼大乱,引得整支水军哨船往来频繁,所有人都被搅了美梦。
万幸的是这支船队只是闯了进来,并没有发动攻击,而且……船上似乎也没有人。
有胆大的上去查探一番还挺高兴,一边骂着水军懦弱,一边开心地接收水军赠予的礼物,将这些船只从混乱的舰队中分离出来。
然而,水军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进攻,这可是甘宁与王召商议了许久的策略,怎么可能轻易结束?
火光在莫名其妙中骤然亮起,一艘一艘小船接二连三地燃烧起来,迅速形成了一条起火带,远远看去犹如一头盘踞在江面上的火龙。
兴奋和惊恐在转瞬之间转换,袁军哀嚎着试图推走这些船,却因已被拖入舰队而无能为力,他们还想扑灭大火,可江水泼过去却只能让大火烧得更旺,身处江面却只有徒呼奈何。
耽搁了许久,火势越来越大,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远离这些船,眼睁睁看着自家船只被引燃,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驾驶没有燃烧的船只远离……
远处的千士巨舰上,甘宁和王召看着漫天的火光有些不开心,甘宁叹息了一句:“可惜了,若能趁势杀进去,一战便可定乾坤。”
“没风啊……”王召也发出一阵感叹,“计策是个绝妙的计策,若能再晚上一两个月等到秋风起时,火船便可将他们烧得一干二净。如今却只能做到如此效果,如隔靴搔痒。”
“唉,让他们乱上一下也要,而且你不是说此举能摧毁他们左翼指挥吗?”
“肯定能破坏,但能摧毁到什么程度却要看天意。”王召摇了摇头,跟随甘宁返回船舱。
没错,这一次是甘宁计划好的,他原本想趁夜色以火船开路偷袭袁军,却被王召劝住了。
如今这个季节风势不大,就算突入进去也很难取得全胜,不过甘宁去山地营也不是白去的,学会许多小玩意儿,在他演示了之后,王召便想出摧毁袁军侧翼底层指挥链的计策。
也就是说这次他们的目的不是烧船,而是烧人。
王召推测袁军缴获了船只后,军侯都尉定会驾驭着船只前去报功,有了延迟引燃的帮助,只要计算好时间绝对能烧死不少低级军官。
低级军官虽然可以随时任命,但他在和张琮对战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张琮的职位似乎也不高。
张琮的能力毋庸置疑,可就连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都升迁困难,只能说袁军能有如今的战力唯一的解释便是军中的低级军官中有大量的士族人士统帅。
王召要杀的就是这些人,想要击败袁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计划的第一步便是让袁军回归到这个时代应有的水平,而不是和他们一样坚韧。
第二步便简单很多,只要打赢就可以了。
次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待江面雾气散去之后,甘宁命人给袁军送去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两个字——决战。
吕蒙欣然同意,双方开始调动舰队。
江面虽然广阔,但根本容不下双方决战,两艘千士便已占据小半江面,吕蒙的舰队更是绵延数里,如何展开进攻便要双方将领谨慎思考。
先出手的自然是甘宁,数艘艨艟脱离舰队向袁军左翼展开进攻。
这种体量的进攻根本不需要吕蒙注意,他直接命令前军主力齐出,五艘楼船带着十余艘小船直指千士巨舰,目的就是限制住这种大船的行动。
甘宁没想到袁军一上来就玩儿这么大,冷笑一声,派出两艘楼船破阵,千士则进行规避。
双方接火,水军楼船逆流而上起步较慢,全速时袁军已靠至近前,楼船统帅见状,冷笑道:“传令,舷窗打开,床弩全力射击,弓弩手以火箭迎敌。避开大船,见到小船直接碾过去。”
鼓声响起,旗手迅速做好协调,两艘楼船如浅滩游弋的鲨鱼,一左一右追寻起各自的猎物。
双方相错之际,羽箭瞬间遮蔽了天日,精确早已不是弓弩手们要考虑的问题,他们要做的就是将箭射出去,命中自有上天安排。
仅仅过了片刻,双方船只就被钉成了刺猬,船身之上密布着羽箭,能落脚的地方都不多。
双方士卒自然也是“接箭”的好手,第一波对攻之后各自阁楼上几乎没有了喘气的,在第二批士卒补上之前,战场上出现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然而沉默只持续了片刻,水军的床弩便发出刺耳的尖啸,长矛裹挟着恐怖的威势飞向各自的目标,袁军小船在这一波攻势中直接沉了三艘。
不过他们对这种武器早有戒备,第一次出其不意的售后,袁军的小船便四散开来,尽量规避这种他们无法应对的攻击。
可是,打仗,阵型非常重要。
没有了小船支援,第二波箭雨对攻,哪怕袁军有人数优势,却还是吃了亏。
他们的楼船船体较宽,行驶虽然平稳但速度较慢,不如水军楼船灵活。
两艘楼船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出现在袁军侧后方,以自己的船舷对准了袁军的船尾,一通羽箭过后几乎将袁军船尾的士卒清空,袁军却只能展开有限的还击。
调整风帆,调转船头。
两艘楼船打了个转,从后方杀向袁军,有了顺流优势楼船的速度更快三分,蛮不讲理地撞翻了他们航行道路上的小船,再一次与楼船齐头并进。
箭雨互射持续进行……
水战其实相当无聊,正面战场上能使用的招式不多,若不抵近跳帮就只有这么一种手段,但是却非常残酷。
每一位弓手都清楚自己的命运,他们沉默地迈动着脚步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将满身是箭的袍泽尸体摆放好。
这并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希望当下一个人来到这里时也能妥善安排好自己的尸首。
死,是必然,且就在眼前。
军侯们没有大声下令,只是挥了挥手中的旗子,士卒们便整齐地弯弓搭箭,瞄准了不远处做着相同动作的敌人。
双方是相同的人种,有着类似的经历,走在同一条命运的道路上却对对方没有丝毫的好感。
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一堵由天时演变、地壳运动、自然灾害、君子亡命、小人狗苟铸造的墙。
这堵墙的名字叫做仇恨。
旌旗划破空气,猎猎之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所有人都知道那已不是命令,而是一种信号,是来通知他们时辰已至的信号。
羽箭破空之声盖过了江面翻涌的水浪,死亡在这一瞬如约而至,带走了大批痛苦的灵魂。
可这些灵魂的主人在最后一刻却没有发出任何孱弱的呻吟,他们静默着、静默地承受自己生命终结。
幸运活下来的人脸上也没有半分庆幸,肃穆不知何时成了双方默契的约定,也或许是怕惊扰到等待他们的同袍,他们只是默默地让开一条道路,一手持弓,一手按在箭壶上,余光扫一眼摆好尸体的伙伴,等待着下一次信号的到来。
并不壮烈却十分凄惨的战争还在继续,或许每一名弓手在内心中都笃信自己是一名寂静的猎手,他们以无声的方式杀戮,以无声的方式呐喊,以无声的方式为天下开阔太平或怒叱不公。
他们不需要掌声与呐喊,荣耀也只会在无声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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