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明摆着要怠慢。
岳栖使了眼色给洛鲸贝，后者不以为意，手伸进外衣兜里，掏出一个编织袋，递给店主。
“我这有套砗磲饰物，成色绝对算得上稀有。”他说，“你给估个价吧。”
店主没有伸手接编织袋，而是又站起身，向着身体左侧平挪了几步。
他弯腰俯首，打柜子最下层抽出一个垫着黑色软垫的托盘，摆上台面。
“放这里，看看。”
洛鲸贝将编织袋拆开，掏出手串、项链，一一摆放在托盘上。
店主闲散地打量过去，看了个清楚。
随后，他那因老化松弛而耷拉下来的一双眼皮不由得渐渐瞠圆了些。
望规格成色，这套物件确是上品。
做了数十年的古玩生意，还是第一次见到品相如此绝妙的砗磲。
店主缓缓抬起圆下巴，仰视着男客人，“你这砗磲品相不错，打哪儿来的？”
这句套问听起来语气不善。
洛鲸贝不知他何意，敷衍道：“朋友送的。”
“朋友自己捞的？”店主一副白色脸谱活灵活现。
“不知道，应该——不是。”
洛鲸贝克制言行。
店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还捉摸不透。
但直觉一定有猫腻。
洛鲸贝提着一颗心，耐心等他下文。
一道微讽的眼神在饰物和男客人之间来回扫了两遍，店主方才假笑几声再度开了口。
慢条斯理却语带挖苦。
“小哥，奉劝你一句，这大砗磲可是稀有海洋生物，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懂不懂？像大熊猫似的。”
“捕捞可是犯法的，我们可不能非法交易啊。”
店主见男客人俊朗的面孔藏不住的惊诧。
他更加抖擞，言语间夹枪带棒。
“东西是好东西，但我可不收，在市面上流通，被查到就麻烦了。”
“这年头赚钱的道道很多，犯不着倒腾这个。”
捕捞、交易砗磲是非法行为，早已被明令禁止。
岳栖刚在手机上查到。
她缓缓晃了晃手机，点头默认。
洛鲸贝余光扫到岳栖动作，霎时，闷头打了蔫。
男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最后，只剩一片黯然。
他沉着张比墨还黑的脸，二话不说收好饰物，草草谢过老板，转身离开店铺。
心中恼火。
洛鲸贝一言不发，龙卷风似地冲着古玩市场出口疾步快走。
岳栖蹜蹜跟在他身后，猜测刚才老板的话定是令他觉得颜面扫地，便也默契地保持沉默，不触他的霉头。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静悄悄走过了两个路口。
察觉到有沙沙的风声从耳边掠过，男人有意识将脚步放慢了些，女孩一直紧随其后跟上他。
再往前走，渐渐有聒噪的音乐声传来。
循声望过去，一家和古玩市场格格不入的商铺矗立在路旁，很是显眼。
洛鲸贝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
然后，他回头招呼岳栖，“进去看看。”
岳栖点点头，继续跟着他。
店铺名叫“AImotiv”。
走进内部，打眼瞧见的室内墙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液晶显示屏，显示屏的屏幕上展示着五花八门的智能生物，乍看起来像是个高科技概念店。
打量了一圈，店铺似乎以体验为主，售卖实物倒是很不显眼。
“这是卖什么的？”岳栖在洛鲸贝身后小声嘀咕。
正疑惑着，一个胖子从角落处迎上来，“两位，我带你们看看，最新的机器生物产品。”
洛鲸贝颔首。
他似乎对此颇感兴趣，刚才泱泱不快的一幕仿佛转眼间已化为薄雾散去。
向里走，才看到屏幕下方设了一排简洁的玻璃缸。
每个方形的缸里都盛着水，插着几株珊瑚树。
胖子带着两人靠近。
洛鲸贝和岳栖定睛瞧，每棵树上都挂着几条似鱼似虫的生物体，它们挥着多彩的羽毛，闪着诱人的光芒，正对着他们不停地眨眼，卷曲纤长的羽睫上下翻飞。
“这是我们研制的第一代AI产品——圣诞树虫。”
胖子十分热情地向两位年轻的客人介绍。
直觉上，他们可能会是愿意为此买单的潜在客户。
“人工智能？”洛鲸贝抬眼问道。
“对，人工智能生物，它们会移动，会简单的对话，最主要，如果你家有水族箱，它们可以生活在里面，成为家里一道美丽的风景。”胖子抖了抖，很得意的样子，“哦，对了，我们已经实现了水中自动充电。”
“哦？这么神奇吗？”
岳栖最近看电视学会了一句口头禅，很上头，总拿出来用。
“对呀，极富情趣的生活伴侣。”胖子撑开圆滚滚的双臂，咧嘴一乐，“这是我们的初代产品，功能各方面还不尽人意，不过，我们研发团队的能力非常强，产品也将不断迭代升级，您若是现在支持我们的产品，日后还能享受免费更新换代的服务。”
胖子真的很适合销售这个行当。
他的嘴皮子和说相声的逗哏一样溜，不仅又快又准，还有亲和力，不招人烦。
洛鲸贝仔细打量了被叫做圣诞树虫的产品片刻。
口中轻轻喃道：“样子设计得挺怪的。”
“怪吗？”胖子不可思议地望望产品，又望望男客人，“我觉得很好看啊，光彩夺目的，多吸引眼球！”
“太花了。”洛鲸贝皱皱眉头，估计很嫌弃胖子的趣味。
“不花，不花。”胖子鼓着腮争辩道，“要是那黑白灰，有啥意思！”
岳栖在旁边不说话，只偷偷抿嘴笑。
她斜眼瞧着洛鲸贝，想看看他还要不要和胖子打嘴仗。
反正店里没有其他客人，胖子也闲，肯定愿意陪他，说不准还能帮他灭一灭刚刚在古玩店冒出的三丈火气。
谁知，洛大医生摇了摇头，哑了嗓。
不过，很快。
他又舔了舔嘴唇，竟对着胖子开口道：“好啊，我买来试试。”
胖子两颊的肉瞬间堆成山，兴冲冲道：“好哇，您要不要试试对话那些功能？”
“不用了，回家我自己研究。”
胖子立马急吼吼地转身欲去取货。
忽然，他想起来还有事没交代清楚，又转回来。
“对了，老板，我们是一对儿一对儿卖的，所以您买几对儿？”
岳栖心中暗忖，这胖子定是忽悠人。
这是玩具，又不是鞋子，还非得成双成对的卖。
洛鲸贝大约也是被上一个老板气瞎了心，需要胡乱花点钱解解压，毕竟他价钱都没问就说要，一看就不冷静。
原本他想买，也不碍她的事，随便他。
但是，看着他冲动消费还要被人讹，岳栖还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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