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小子啊！”方书记看到他也很高兴，上下打量起林捷一番，这才笑着说道：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
“别别别！”说着就起身，准备给林捷倒水，林捷见状赶紧上前接过水杯说道：
“老首长，我自己来就行！”
方书记顺势坐下，随后笑着夸赞道：
“听说这几年，你在林县干得不错，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
“嘿嘿~！”林捷端着水傻笑了一下，随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书记见状，心中一动，林捷的性格他是知道的，能自己解决的问题，就不想麻烦别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不想麻烦别人，突然一副为难的样子，显然是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于是方书记笑了笑说道：
“今天这么急匆匆的来找我，还这么一副磨磨唧唧的样子，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了吗？”
“哎~，是有点事儿！”林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县官员，早就不是当初的警卫员了，有事儿就说事儿！”
方书记几句话下来，林捷忐忑的心情瞬间就平复下来，这才说道：
“老首长，知道您工作也忙，我就抓紧时间向您汇报一下！”
随后林捷讲述了起来：“今年呀，这场大旱，整个林县都干透了！”
“我记得一九四二年，您带着我们在五分区，那个时候林县就干旱，当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
“但是今年这场旱情，比那年还严重，那个时候老百姓省吃俭用把水给部队喝！”
“但是今年比一九四二年还要旱，不要说补种抗旱的事情了，连老百姓自己都没水喝了，就······！”
随后林捷又把他下乡视察的情况，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方书记听完，也不禁有些动容，随后感慨的说道：
“林县也是革命老区了，咱们是喝着群众的水，才赶走的小日本！”
“现在人民群众有困难，你又是林县的县官员，那就需要多为老百姓做工作啊！”
“我想过了，我是每天都在想啊！”林捷这时候激动的说道：
“为了彻底解决林县缺水的问题，我们想从山西的平顺段修一条渠，把漳河水引到林县来！”
“跨省引水？”方书记闻言，皱了皱眉说道：
“这可是涉及方方面面的问题，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啊！”
林捷立刻打起了感情牌，随后说道：
“老首长，一九四二年我在林县养伤，我喝的水，都是老百姓一滴一滴凑起来的，所以我对林县有格外的感情，想要彻底为他们解决缺水的问题！”
方书记点了点头说道：“人民群众是最伟大的，我们一定不能辜负他们！”
“所以啊，跟您说实话，我当上了林县的县官员，我就有一个愿望。”
“我是想当年我喝林县一口水，如今我要还林县一条河，让林县所有人都喝上水！”
“所以这些年呢，我就带着林县人，修了好多的水利工程！”
方书记闻言，不吝夸奖道：“这事儿我听说过，这两年粮食产量提升很明显，这些都是你的工作成绩啊！”
“唉~！”林捷叹息一声，随后一脸无奈的说道：
“但因为降雨量和地质条件的原因，这些水利工程存不了太多的水，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根据水利局小林的计算，要想彻底改变林县缺水的问题，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引漳入林！”
方书记闻言，知道林捷要说的重点来了，于是很感兴趣的说道：
“说说你的设想，我看你是怎么彻底解决林县缺水问题的！”
林捷闻言，立刻讲述了起来：
“我们呀，已经从这个漳河的山西平顺段，考察了四个引水点，能把水引到林县来！”
“不，你先等等林捷！”林捷刚起了个头，方书记立刻不解地打断道：
“漳河本来就从你们林县过境，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跑到山西呢？”
这漳河确实是从林县的北部入境的，我们还修了一个天桥断渠。
但是天桥断渠呢这海拔太低了，比坟头岭比起来还要低，这水根本就流不到坟头岭，只能满足坟头岭到漳河这一段的用水需求！
“而要想灌满全境的话，这引水点的位置就必须高过坟头岭！”
“我们水利局的同志测量过后，只有从这个漳河的山西段的水位，可以直接引水到坟头岭，然后才能做分水渠！”
“引漳入林！”方书记惊讶的说道：“林捷，你们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工程吗？又需要多少资金？”
“工程有多大？”林捷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有个三百万资金启动就够了！”
“说实话老首长，这个工程量很大，这三百万肯定是不够的，但具体需要多少，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您，我就说我的计算方法！”
“我们投入的是人，我们算一算粮食够吃，钱够买炸药、工具，那干就完事儿了！”
“我们林县很穷，真要给引漳入林工程算出工程预算，恐怕没等开工就打退堂鼓了。”
“但林县人又够倔，像移山的愚公一样倔，他们最大的财富是自己的双手，我们就是没有工具用手挖，也要挖出这条林县人民的生命渠！”
林捷最后看着老首长，言辞恳切的说道：
“老首长，您就帮帮我们林县，帮帮我们林县六十万的人民群众！”
方书记深呼一口气，不禁为这个当年的小鬼给镇住了，同时也明白了他的决心，但还是说道：
“林捷！你的一片苦心我能理解，但是现在全省的形势都不好，这自然灾害省里也是自顾不暇，根本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给你！”
“更何况，河南又不是就一个林县，其他地区也各有各的困难，我得一碗水端平啊！”
林捷没有辩解，也没有继续寻求资金，而是直接将那份引水线路图和报告，摊开在方书记面前。
“老领导，您先看看这个，这我们县水利局设计的引水图纸，看看我们做的规划，林县几十万老百姓等不及了！”
方书记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着地图和报告。
他越看神色越凝重，手指在地图上那条清晰的引水线路上缓缓移动，不时提出几个关键的技术和物资问题，林捷根据林昊事先的准备，一一作答。
“按照图纸计算，需穿越70.6公里的险峻地形，包括凿通211个隧洞、架设151座渡槽。”方书记放下图纸，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捷，随后说道：
“林捷，如此庞大的工程，别说三百万了，就是三千万都打不住啊！”
“老首长！”林捷满脸严肃的说道：“我给您看这份图纸和规划书，是想让您了解林县人民的决心。”
“实在不行，您先帮我们跟山西省沟通联络，至少让他们同意我们在平顺县引水！”
说到这里，林捷指着规划图说道：
“而且根据水利局林技术员的计算，如果我们提前培训施工技术人员，定点分段施工，提前开挖隧洞等多种手段，那么总渠修建时间，我们可以缩短到两年时间！”
“这图就是你口中的小林技术员画的？”方书记突然问道。
“对，就是我们县的技术员，林昊！是个难得的人才！”林捷连忙将林昊在找水、救人、勘测中的表现简要汇报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
“小林为了我们修水渠的事情，还特意去了一趟京城找他的老同学支援了一批物资，甚至还去了一趟钢铁厂，要了一批钢钎大锤等工具！”
“总之还是那句话，即便没有省里的支持，我们林县人民就算徒手挖，也要挖一条生命之渠来！”
想了想，看着一脸坚定的林捷，方书记咬了咬牙说道：
“这样吧，报告我留下，我会在常委会上提出讨论，同时帮你们协调跨省建水渠的事情，总之在省委正式批复前，暂时不许开工！”
“但我原则上同意你们，可以进行前期的技术准备和人员培训。”
“另外！”他语气转为严肃说道：“要稳妥，不能冒进，尤其是安全问题，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说完方书记看了严林捷，随有飒然一下道：
“今天喝一口水，明天还一条河，有你这样的决心，就没有成不了的事儿！”
“谢谢方书记，太感谢您的支持了！”林捷听到方书记松口，立刻喜不自胜地感谢起来。
有了方书记这句“原则上同意”，林捷如同拿到了“上方宝剑”。
虽然正式的批文和支援还没到位，但这意味着工程已经获得了省里层面的关注和默许，足以让他回去应对余副书记的压力。
拿到了尚方宝剑的林捷，顿时信心倍增，回到林县后，对培训班的支持力度更大了。
而林昊的教学，也进入了更实践的阶段。
他将学员们拉到附近的山坡上，进行实地测量和简单爆破的模拟教学。
他用石灰粉画出轮廓，指导学员们如何打炮眼、计算装药量。
“爆破，不是力气活，是技术活！装多了，山体松动，容易塌方；装少了，石头炸不开，白费力气！”林昊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他让学员们亲身体验抡大锤、扶钢钎，手掌磨出了水泡，肩膀被震得生疼，但没有人叫苦。
因为他们知道，现在流下的每一滴汗，都是为了将来少流一滴血，都是为了那条即将在他们手中诞生的“生命之渠”。
水莲在实践课中展现了惊人的细致，她绘制的勘测草图连林昊都暗自称赞。
石水生和顾大海则成了实操的标兵，两人较着劲地比谁炮眼打得更快更标准。
那个沉默的赵大锤，对爆破装药似乎有着天生的直觉，总能恰到好处。
培训班的灯火，常常亮到深夜。朗朗的读书声、热烈的讨论声，从旧仓库中传出，在这片被干旱折磨得太久的土地上，奏响了一曲充满希望的前奏。
林昊知道，人才的基石正在一块块垒砌，而他也察觉到，童昆看培训班的眼神，愈发阴郁。
地委余副书记那边，以后恐怕少不了搞些幺蛾子。
不过林昊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大餐，只要他们敢往坑里跳，林昊就敢让人埋。
······
正如林昊所料，地委副书记办公室，余副书记重重地扣在座机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靠在椅背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无意识地、急促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秘书轻手轻脚地进来，准备汇报林县童昆再次请示，关于培训班调查的事情，刚开口说了个“余书记，刚才林县的童昆……！”，就被余副书记抬手打断了。
“林县的事，先放一放。”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和烦躁。
秘书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领导情绪不对，低声应了句是，便不敢再多言，悄然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余副书记一人，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原则上同意……”他喃喃自语，随后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和车，眼神阴鸷。
他太了解这些上层语言的微妙之处了。
“原则上同意”，这意味着不支持，但也不反对；不鼓励，但也不阻拦。
这是一种默许，一种观望。但对于林捷来说，这无异于拿到了一把尚方宝剑。
至少在一定时期内，自己如果强行以“影响生产”为由去打压，否则很可能会撞到省委的枪口上，那就显得自己不顾大局，甚至与省委精神相悖。
“这个林捷，难道是攀上高枝了！”余副书记心里又妒又恨。
其实他和林捷原本就没有什么矛盾，只是去年在会上拖他的后退，这才想着教训一下对方。
只是没想到，一次次都让他给躲过去了，不仅如此，他逐渐发现，不仅高书记力挺支持他，就连省里似乎也被他说动了。
反正他不相信，那份详尽的引水方案是林捷，或者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林昊能做出来的。
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甚至可能就是方书记授意人做的，借此来敲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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