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亮着的，是绿化，极度过敏是在绿化的基础之上生成，应当比绿化更严重。
她起来后，就明白这个极度过敏，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
零号病人死了。
半夜时，他忽然无法呼吸，短短半刻钟，没有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就死在了隔离病房内。
陈冬青来到病房前的时候，启北和一众值晚班的医护人员已经站在屋内，眼睛通红，浑身僵直。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原本丧尸病毒的致命性并不高，还没有出现一例死亡病例。
零号病人的死亡，打破了这种平衡，证明了丧尸病毒完全具备致死的能力。
“通知亲属，先送去解剖室。”
沉默之中，启北开口，语气沉重。
他转身，背影似有千钧之重。
随着零号病人被抬走，医生护士也三三两两离开。陈冬青站在病房之中，回首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床铺，垂眸握紧了拳。
她回到了自己的岗位，正如所有的医生一样。她很清楚自己的使命，他们也是。
01号病床的老人气色很差，她抬头看向陈冬青，露出个勉力的笑容。
“小陈医生。”老人笑眯眯地和陈冬青打招呼，只是话说到一半，她脸色忽变，握住了自己的喉咙。
陈冬青脸色一青，按住老人额头，对旁边的护士吼道：“呼吸机，快上呼吸机！”
她松开老人胸口的衣服，希望这样能让老人轻松些。可她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像是破旧鼓风机翕动的残破声。
护士忙忙插上呼吸机，替老人安上，老人却执意伸手，似乎是要拿什么东西。
陈冬青顺着她的手看去，瞧见了电话。
她心思一明，径直拨出了最近的一个视频电话，很快就被人接通。
“老太太，怎么就想我了？”那边的语气仍旧轻松，甚至带着笑意。
陈冬青抿唇，将手机举起，递在老太太眼前。
屏幕之间，隔着千百条马路，上万面墙壁，还有一只厚重的呼吸器。
老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咯咯地，对屏幕那头的老爷子露出个笑容，眼角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淌。
绿色，本应该是最令人轻松的颜色，可此刻她胸口蔓延上的绿色，却叫人绝望。
老爷子颤抖着声音，笑着问道：“怎...怎么了？老太太？你怎么了？老太太？”
回答他的，是平静的滴滴声，连成一片的滴滴声。
“老太太！”老爷子终于失声，与滴滴声哭成一片。
陈冬青低头，看见病床上的老人，身上闪过一片亮白色的光芒。
那是天选者的光芒。
老太太并不是天选者，天选者是让她丧命的丧尸病毒。
陈冬青忍无可忍，低声咒骂了一声：“混蛋！”
她当时就应该杀了那少年！
最后留下的，只有白色床单上的一片泪痕。等下一批人过来消毒处理，就连这一片泪痕，也不会存在了。
什么都不会存在了。
平静好自己的情绪，陈冬青走近了02号病床。
这回，少年人并没有打电话，或者打游戏。
他仰着头，看着与床单一色的天花板，听见动静才低头，问陈冬青道：“医生姐姐，你说我会活着出院么？”
陈冬青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捉出来，仍旧和前几日的语气一样：“会的。”
少年人离01号病房很近，大概听见了隔壁的声音，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我觉得不会了。”两行宽泪，从少年人眼中滑落，他笑着看向陈冬青，“医生，我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你陪我说会话？”
气氛实在凝重，陈冬青觉得，若是自己拒绝这个请求，这个孩子恐怕会想不开。
她想了想，将册子拿给自己身边的护士，叫她按照自己的格式，去将其他病人的情况记录下来。
这个任务不难，而且陈冬青待会会去复查一遍。
护士点头，拿着册子去了03号病房。
少年人慢慢开口：“我刚进来的时候，就和我女朋友提了分手。”
陈冬青没有说话，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这种病，即使好了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她是个好姑娘，没有必要因为我耽误一辈子。”
“其实我觉得，我还这么年轻，现在就死掉，真的很难过。”
“我不想死。”
陈冬青心中一动，竟隐隐有些心痛。这句话，与她记忆中一人的话相同，叫她不得不想起另一个人。
“我们在学校相识，我已经找好了工作，攒下一笔钱，打算和她商量我们的终身大事了。”
少年人笑：“还好，我还没有和她说，不然她更不同意分手了。”
“她知道你现在在这里么？”陈冬青打断了他的话，忽然问道。
少年人一怔，笑着摇了摇头。
为了不让那姑娘伤心，他果然选择了隐瞒，并且让他的朋友一起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你该告诉她。”陈冬青坚定道，“她迟早会知道，你该清楚，她知道了会发生什么。”
少年人垂头，没有出声。
拾起旁边的手机，她递给了少年人：“勇敢点。有些事情，两个人面对会比一个人更好。”
少年人迟疑，还是接过了手机。
陈冬青站起身，刚想离开，留给他一些空间，就听见了一声惨叫。
她快步走向来源，瞧见12号病房处的病人掀开了护士的防护服，扯住她的头发，对着她衣服里吐浓痰。
陈冬青忙将那病人拉开，对护士道：“你先去消毒，这里有我。”
护士红眼含着眼泪，对她点了点头。
12号仍旧不安分，他不断啐口水，试图还要攻击陈冬青。
陈冬青不吃他这套，伸手捋来床单，将他的脑袋裹了个严严实实，叫他自己嘴里的东西，抹回他自己脑袋顶去。
“去拿一件束缚衣来。”陈冬青怒道，“对这种攻击人的家伙，不要讲什么道理。”
12号好不容易从被单里钻出来，就听见了这样一番话。
大概是怕陈冬青再将他塞进被单，他这回只破口大骂：
“我刚刚看见了，1号床的病人被你们拖走了，你们一群庸医！庸医！”
“自己缩在保护服里贪生怕死，却对我们的死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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