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镇子上的一切都看过一遍之后,蔡生灵忽然之间就从原本活泼至极的性子。
变得分外的冷清沉寂,她总是一脸百无聊赖的在课堂上愣神,又或者直接倒头呼呼大睡。
总之,就如同变了一个人那般。
这样的变化自然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课堂上的孩童们窃窃私语。
最终,同蔡生灵一起从蔡家村里出来的蔡求根,来到了蔡生灵的面前。
蔡求根只是五灵根,虽然也因身怀灵根,家中获得了官府的金银赏赐。
但并没有惊动蔡家族长的注意,即便是凡人,也知晓五灵根乃是身怀灵根的仙人之中。
最难修行的那一群,虽然比较凡人,也算是获得了逆天改命的机会,往后也算过上了好日子。
但即便是前往修仙界修行,五灵根也是无法拜入宗门,大多只能在底层生活的。
故而改名一事自然也就并未有之。
于是他便仍旧带着这个粗俗的,和学堂之中许多人一般的名字在此读书。
“生灵,你最近怎么了?看起来总是不高兴的样子。”蔡求根这般说道。
蔡生灵并未看向身旁的蔡求根,而是继续盯着学院之中连接着外渠的水塘。
这个季节里的水塘已经有支耐不住春暖的荷花率先绽放。
一枝独秀的在水塘中开出霞粉色的花,瞧着格外的引人瞩目。
而听着这话,蔡生灵也只是抬头望着此刻的天气。
思考片刻后,这才给了身旁人一个眼神。
蔡求根是个瞧着有些瘦弱,皮肤发黄发黑的寻常孩童。
先前在村子里头的时候还显得瘦弱,这一个月到了学堂,能顿顿吃肉后。
气色倒是相较于以往好上了许多,随着这一个月以来的肉食滋补,身上也终于长了些肉。
原本瘦弱的面颊已经饱满了起来,看上去一切都犹如水到渠成般寻常。
而看着眼前的蔡求根,蔡生灵却忽然出声询问了一个和他之前提问近乎是牛头马嘴。
二者之间几乎难以产生什么联系的询问:“求根,你觉得你娘现在在干什么呢?”
闻言,蔡求根先是愣了愣,似是有些惊讶。
他觉得蔡生灵或许是想家了。
思索片刻后,看着此刻的天色,他这才开口道:“要是村子里头也下了雨。
那娘现在应该在屋里头,和伯娘她们几个摘菜,聊天吧。”
不同于蔡生灵检测出三灵根后,近乎改换门庭一般的家境变化。
仅是五灵根的蔡求根家中虽然也能得到官府的奖赏,但这笔钱却并不算多。
他家中所做出的决定,自然是用这笔钱再建几间房子,且多买几亩田地。
令几个可以嫁人的姐姐嫁妆备得厚一些,出更高的彩礼,让几个哥哥可以娶更好的媳妇。
虽然也算是天大的好事了,但生活却仍旧一如往昔,没有掀起更大的波澜。
而听着这句话,蔡生灵却是看向水塘。
春雨连绵,却也有雨势淋漓之时。
今日的雨水越下越大了,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将手伸出屋檐。
击打的雨水抽在手心之中,荡起一朵朵的水花,冰冷的感觉顿时浸染肌肤。
甚至叫人生出一丝寒凉之感。
于是蔡生灵便又说出了一句叫蔡求根更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前天的时候,看见黄婶又带女儿吃馄饨了。”
“啊?”蔡求根闻言有些疑惑的应了一声,随后却也不知要作何反应。
只得怯生生的开口询问:“是生灵也想吃馄饨了吗?”
他还想说若是蔡生灵不想出门,只要吩咐一声学院里底下的仆人,那应该很快就能买回来了。
毕竟她是三灵根,在学院里头所享受的向来是最好的那一档待遇。
可随即蔡灵生的话又将他的思绪打断。
“胖豆昨天的时候,说他家吃红烧肉了。”
闻言蔡求根终于不说话了,他只是愣愣的看着身旁女童那张平静无波。
却淡漠到仿佛苍色天穹一样的面庞,她转过头来直视着他。
神色冷酷到近乎冰寒:“你觉得这些是对的吗?”她这样说道。
不对么?
这些不对吗?
可是,这有什么不对的?
蔡求根的脑海之中回荡起这些话语,他本能的想要反驳。
却又因那双漆黑眼瞳之中的坚定,在心中生出一丝退却。
他错愕的看着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睛,仿佛对方的意念之中早已有什么东西崩塌。
那一刻,似乎是天地寂静,二人之间眼瞳对视,默然无言。
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了,大风刮起。
于是滂沱淋打柳枝断,粉荷碎散满池塘。
冰冷的雨滴打在屋檐之下,已然落到了二人身上,然而它们却都没有避开。
只是仍旧固执的直视着对方,没有一人愿意退却。
最终他仍旧是问出了声:“到底有什么不对。”
可最终却只收获到了一声冷笑,眼前的女童无比确定的回答道:“当然是都错了。”
她转过身,看着不远处因大雨折断的鲜嫩柳枝。
池塘之中破碎的,沉浮着想要脱身,却仍旧被雨水击打蹂躏的残荷。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真实,近乎叫人生不出丝毫的质问。
然而她心中就是无比肯定的确信,这些都是错误的。
于是她最终站起了身,用一种近乎俯视的姿态看着此刻神情同样冷淡下来的蔡求根。
她这样开口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村子里头的人一定要成婚吗?”
蔡求根仰视着她,同样肯定的回答道:“自然是为了生儿育女。”
蔡生灵闻言轻笑一声,这个答案当然是对的,但却又不全对。
于是她开口道:“因为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于是才要成婚。”
天边的雨越下越大,直接将那掀起的荷伞都敲击得七零八落,摇摆不定。
然而随着思考,她心中的一切却都开始了然分明。
她随着思考,也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于是在望向这片天地之时,眼眸之中满是笃定之色。
“村子里头的人,要如何去活过这一年四季呢?
春日播种之时,男人们要去开垦田地,有牛的用犁,没有牛的便得自己拎着锄头将土地开垦。
开垦完了之后,还要将土地播种,播种完了还要精心伺候,经常前往田地之中捕虫除草浇水。
小心兔子打洞,小心老鼠偷种,小心山猪下山刨食,这些都是做不完的事情。
那女人们呢?
女人们要做些什么呢?
春日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去年的粮食近乎大半都耗在了冬日。
于是女人们就得上山采集野菜,而这野菜不是单单采购每日的就好的。
春日里百草萌芽,先前许多有毒的东西,如今这季节都可吃其嫩芽。
于是阿娘便会跑去山上田野里采蕨菜,采水芹,采鲜笋,采薇,采桑......
这一切可入口之物,都是不可不采的,只因这些野菜除去每日入口之外,还要将其晾晒成干。
以备秋冬之时万物枯竭,届时只要将其泡水熬煮,便可再次有食。
这样干菜和秋收的粮食一起用以充饥,就能节省许多,这般活计多是老人,孩子。
乃至一些身体寻常的妇人所为,而若是身躯康健一些的,便是得去山中拾取干火木料。
用作烧火的柴,正如这野菜一般,有力气的男人妇人,定要在山上多拾取柴火。
家中也要多囤柴,因为只有柴火足够多,冬日之时方能不惧严寒,不至于在寒冬之中冻死。”
蔡求根仍旧神色冷漠的看着面前站立起来的女童。
而蔡生灵脸上的固执却丝毫未减。
她继续看着他开口道:“那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不等眼前人回应,她就继续说道:“当然有啊!除了在田地间给豆子,麦子,菜地浇水。
人自己也得喝水,于是就得往家中水缸挑水,村子里头家中有水井的其实就那么几个。
我家中离村子里的水井近一些,可这来回之间,也得一个时辰左右方能将水缸填满。
这般的事情每隔两.三日便得做一次,阿娘除了上山采菜,捡柴,还得在家中生火做饭。
清晨要做一顿,因为要准备干活,做活没有吃的就没有力气,这样是不成的。
中午又要做一顿,晚时下工无需继续做活,之后便能睡觉。
于是便不做了,至多给做活的大人再烧些菜汤喝。
娘每日都有活做,其实空闲之时少有,这便是村子里头的人定要成婚的原因。
因为以一个人的气力是活不下去的,一个人的力气就那么多。
纵使一日捡了些柴与野菜回家做饭,养活了自己。
然农田之中的谷物菜蔬照料不周,囤积的木料不足过冬。
那么此人便只能活个一时半载,连过冬都难。
于是人明明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且要耗费如此多的时间。
可我老是觉得村口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谈天说地,闲散至极。”
此刻,蔡求根才皱起了眉,他终于开口道:“只是这些吗?”
女童转过了身,她将视线放在了书院外头:“当然,远远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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