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纪寒霖就发现洵熙已经在海边等着自己了。
只是，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相较于上次见面，眼前的洵熙，脸上明显透露着疲态，上面的褶子也多了数倍。幽深的瞳眸中隐隐透露着淡淡的死气，也像是给眸子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布。
死气？纪寒霖猛的被自己的判断惊到，不敢置信。
明明距离上次见面，也才两个月左右，怎么会一下子苍老了这么多。他的生命，流逝的也太快了些！
而对面的洵熙，相对来说就显得柔和又平静很多，静静的望着纪寒霖，又像是穿过他，在望向他身后，那些无数个逝去的时光。
不等纪寒霖先开口，洵熙便说话了。
“纪族长。”说着洵熙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
那行礼的方式，庄重又奇怪。纪寒霖眸中的困惑更甚。
虽是没见过这样的行礼方式，但他能看的出，这是一个极其敬重的礼节。
按理说，洵熙是鲛人部落的大祭司，年岁甚至比鲛人老族长都还要大上许多，就冲着三个点，他本也不用行如此郑重的礼。
但现实就是，他这样做了。
且还不待纪寒霖的大脑有任何思考，而他的手却是已经自然而然的将他扶了起来，仿佛这样的事，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一般。
意识到这个，纪寒霖愣怔在了原地。
而洵熙却好像恍若未觉他的失态，只笑着顺着他扶的力量，起了身。
纪寒霖再次抬眸对上他：“祭司你......”
纪寒霖其实是想问，他究竟为何会苍白的如此之快。但又想到，他的身份是天狼部落的族长，而这若是关乎鲛人部落不可言说的秘密，那不就显得有些唐突了。
但若是了解纪寒霖的人，便会知道，他根本不是那种会多事，好奇心很重的兽人。
可面对洵熙，且事关他的身体状况，不知为何，他就是有些想知道。
无关什么别的部落的秘密，只是关心他身体究竟为何会这样。
关心，不。更确切的说是担忧。
但对于这个满打满算只见过这两次的老兽人，他又似乎没有什么立场为他担忧。
洵熙看出了他此刻复杂的心绪。本也没指望他的神兽大人能立即认出他，或是记起些什么。
能看到他此刻眸中，掩饰不住的，下意识的担忧，洵熙便也知足了。
他的心愿已然了了大半。
“无碍，数次占卜，耗费了些心神。”
自他交易会那日，从天狼部落休息处回来。便从未停止过耗费心神占卜。
甚至这中间，还差点让那叛逃的鳞兽使者，钻了空子。不过好在他并未成功。
那日他回去后，反复思考仍是压不下心中的猜测。
所以最后一次，为他的神兽大人进行了占卜。果然仍是一无所获，茫茫兽人大陆，究竟他的神兽大人在何处……洵熙压下自己内心的失落，调整心绪。
内心做出了决定，这次他打算为纪族长起卦，不是占卜踪迹，而是回溯过去。
只是这法子实在是太耗费心力了，他失败了无数次，终于冒着当即殒命的后果，看见了他的过去。
洵熙当场老泪纵横。
按说神兽大人的经历和过去，是没有祭司能够探查出来的。即使是身为祭司辅神的他，亦无这个能力。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神兽大人从未对他这个老东西设防。
他的神兽大人全身心的信任着他啊！
但当时的洵熙又有疑惑，为何能从纪族长的身上看到神兽大人的过去。从前的他却一直无法通过占卜，锁定到纪族长身上呢？
且看纪族长模样，似乎也并不记得那些过去了？
这个疑惑，洵熙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有事不能在信中言明，非要再和纪寒霖见上一面的缘故。
他想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洵熙调整心绪，压下此刻内心的激动，努力不让自己枯黄的老手颤抖。
纪寒霖也察觉到了此刻洵熙情绪的异常。
饶是他再对洵熙莫名心生好感，此刻也不由得开始警惕起来。
是了，从今日他一见到他开始，就处处透露着不寻常，以至于到现在，压在他心里的疑惑已经越来越多。
纪寒霖盯着洵熙不错半分，脚步却向后移了半步，拉开了些距离。
“纪族长，吾没有恶意，只是吾有个不情之请……”洵熙顿了几秒，嘴唇甚至已经微颤。
纪寒霖眉头紧皱，他确实能感觉到他并无恶意，只是今日见面处处透露着古怪，而他实在是个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兽人。
所以，此刻的心情，真的异常糟糕。
“祭司有话直说就好，我做的到的，都可答应。”
洵熙点头，“可否，可否让吾探查一番您的身体。”
洵熙说完，便一直静静的望着他，此刻他眼中因情绪拨动，倒是稍稍冲散些那股死气。
纪寒霖沉默。
探查身体?
纪寒霖想起，交易会上时，他便是伸手在阿慈的额上放了放。
便探查到了鬼兽的下落。
所以他是想探查他的记忆吗？
纪寒霖注视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洵熙也由方才的期待，转成了淡淡的失落。
他一时太激动了，那个困扰的的疑惑，那个他自下界来夙兴夜寐的心愿，就要解开了。
却完全忽略了这个，会被拒绝的可能。
洵熙敛眸，嘴唇微动似乎是再想说些什么。
但纪寒霖却在这时同意了。
“好。”
“当真！”
“嗯。”纪寒霖想，这可真与他们第一次相见时，洵熙祭司淡然的模样，大不相同。
纪寒霖方才沉默，其实也不过是在思考，自己究竟有什么，是他想知道的。
换句话说，纪寒霖也想知道，这位垂垂老矣的大祭司想知道些什么。
洵熙对自己无恶意，纪寒霖十分非常肯定的。
那么就只有顺势同意，才能解开他内心的疑惑了。
洵熙祭司肉眼可见的又隐隐激动起来，脚步未慢，走到纪寒霖近前，抬手缓缓贴上了纪寒霖的额头，闭上了双眼。
——
“还不伏诛！”
“鳞兽使者临邑，你犯下种种大错，无可挽回，就此伏诛！”
“哈哈哈哈哈……”
“伏诛?”
“有罪的是你！我最尊敬的神兽大人！”
“是你！私自干预兽人界的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之后又是一场激战。
“怎么?神兽大人这是心虚的说不出话了？”
“那就让我告诉你吧！事情的真相！”
真相就是：“你！神兽大人！私自前往兽人界并偷偷与智者相爱！干预兽人界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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