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连忙把着马车边稳住趴下。
随即一把长刀从车内飞出，蹭一下，直划破马脖子。小街上登时鲜血喷飞，行人受惊嘶喊，惊慌失措。
林孑从车厢探出一个头，猛踏一脚车边，飞身跳下马车，再次朝几要翻到的马车侧踢一脚，飞身上马车顶，只一脚，左右摇晃的马车瞬间稳了下来。
林孑站在马车上，冷眼扫过被马地一团乱的街道，目光落在马头上那个甲装青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暮禾赶紧从马车内跳出来。只见一个将军打扮的人一直和马车顶上的林孑眼神狠厉交锋。
她低垂下眸，片刻抬起头来，视线落在林孑身上。
林孑微眯眼睛，朝高马上的人道： “道路狭窄，不知左右神策军郑大将军缘何要惊本将军的马？”语气平淡，透着一股阴冷。
郑桥眼珠将林孑上下打量，嘴角蓦地勾起，道： “陛下命本将军来传命。”
闻言，林孑眉头一挑，从齿缝间溢出一行话： “陛下就是这么叫将军传话的？”语气危险。
她对郑桥没有半分好感，见之仿佛见到一只令人恶心的蛆虫。
郑桥自然能听出林孑语气中的不满与不屑，立即微笑道： “适才外臣急切失礼，在此给将军赔罪。”在马背上微笑着低头拱手。
不待林孑叫起便自行坐直，笑道， “大后日端阳节，陛下在宫中设庆功宴，邀请将军一并前往。”
林孑冷哼一声，冷淡道， “知道了。”眼底一片凶厉。
从马车顶上跳下来，叫暮禾去安排马车，云涵处理因惊马街上的慌乱。自己则径直走到倒下的那匹马旁，从马颈下拔出她的刀。随即坐在马车辕上取出一方白手帕擦刀。
眼神平静，动作认真缓慢。
周遭空气凝成一片，来往路人只看一眼便咯噔一下，僵着身子目不斜视快速从撞车现场离开。
郑桥注视林孑擦刀许久，两刻钟后，云州三人重新坐车离去。注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郑桥眼中流露出玩味。
片刻，掉马去向皇宫方向。
***
五月初五——
兰条荐浴，菖花酿酒，青艾悬窗，天气尚清和。
林孑携暮禾一并进宫。
宫门口香车宝马上百，官员携其家眷相继入宫。
是日林孑一身青绿色兰草宫装，头梳庄严高髻，缓步入宫。
宫人引宾客入安乐殿参拜。
太后坐高位上，接受百官家眷谨拜。男宾则在文武殿讨论国事。
谨拜结束，不消半个时辰功夫，安乐殿内外聚集满了宫妇女眷，姹紫嫣红，香花满院。
人差不多齐了，太后叫重华公主带着一众女眷去殿外游玩。
插花投壶、飞花藏钩……欢声笑语，盈盈悦耳。
林孑囿于女子身份，只能在廊下观人嬉戏。蓦地身后传来一声， “林姐姐为何不一起去玩？”声音甜糯。
林孑转头，竟是重华公主，含笑见礼。
“观众位夫人小姐玩嬉，赏心悦目，自然便也忘了玩耍了。”面色淡淡。
随后重华公主上前抱住林孑手臂，样子亲昵， “上次林姐姐来宫里做客，重华被日日关在殿中学礼仪，都没来得及拜访。母后说要给姐姐办个生辰宴，原想着就要见到了，可谁知最后没办了。郁闷了好一阵。今个儿可总算见到姐姐了——”笑容甜美。
林孑淡笑回视。
“听说姐姐喜欢煮茶，前方凉亭正在斗茶，姐姐不妨过去玩玩。”
林孑眉眼垂下，含笑道好，眸底闪过一抹不被察觉的幽冷。
二人同至亭中，贵女们起身拜见。
亭中四张案几上茶乳细腻，圆白雪沫上水丹青飘飞灵动，活灵活现。林孑视线落在西南角案上的茶沫上。
上点一副牧牛图。
牧童骑在牛背上嬉戏，牛儿低头安静吃草，神态安然。整幅水丹青给人以悠闲质朴的随性感觉，见之使人心绪放松。
重华公主见林孑被那幅水丹青吸引，拉着林孑胳膊道： “这位小姐是虞国公府的嫡长女——虞婉。”
听到这个名字，林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虞婉抬眸， “见过林将军——”
林孑与她微微点头， “国公府的贵女，果然蕙质兰心。”
虞婉接收到林孑眸底的暗示，聪慧如她，两人都一副没见过面的样子，寒暄几句便随之带过。
重华公主继续发力，盯着林孑笑盈盈道： “林姐姐不妨也一起来玩玩，重华陪你。”
林孑蹙眉， “公主，孑平日只是煎茶，并不精通于这茶百戏。”
“没关系，林姐姐，消遣消遣罢了。”
林孑耐不住重华公主几次邀请，只好坐在一张新腾出来的案上。重华公主坐于旁桌，两人一同分茶。
茶点七沸，茶乳洁白，凝而不散。
重华公主点了一副江树鸿雁图，林孑点了一副林暮鹤息图。
都是好画。
重华公主从案边起身过来，坐在林孑案边， “林姐姐还说自己不善分茶，明明就很厉害！”语气有些嗔怪， “白鹤骨纤韵洁，林暮舞息，意境高远，不是高手又是什么!”
林孑眼眸沉下，掀开眼皮， “公主谬赞。公主作画水天一色，树影婆娑，鸿雁飘渺，实是真人间与仙境齐存。”眉眼和睦，心中平静仿若古井。
她搞不明白重华公主今日无端这般亲昵是做甚，大抵有坏无好，她且看着。
过了这茬，重华又带着林孑去其它几处玩了许久，半晌才叫人好生招待着，她则歉声几句离去招待其他人。
林孑含笑恭送，心里一片冷漠。
午时，所有人移步华庭用宴。
皇帝萧骋与众人齐饮，预祝苍国文盛武昌，国运兴旺。
林孑只饮酒，不讲话。
宴上觥筹交错，少不得又是一顿封赏，以大将军萧冶拿的赏赐最多。金银宝马，数不胜数。
宴已接近尾声，蓦地一人从席上出列，道： “陛下，臣不日前在山中寻得一猛虎，通体雪白，实乃罕见。高士言此为天生祥瑞。臣不敢留，欲献与陛下定夺。愿陛下大愿早成，愿苍国文武亨通。”重重在地上叩首一番。
林孑微垂的脸庞上闪过冷意。
又是这郑桥——
听其人言语，装腔作势，实在让人作呕。
高座上的萧骋微垂下眸，片刻，抬手道： “竟有此事？”
“那孤便与百官同赏。雪虎现在何处？”
郑桥低头道： “回禀陛下，雪虎现在斗兽台。”
林孑眸光闪过冷意。既是祥瑞，为何关押至斗兽台。
正在思索，便听郑桥到： “此虎威猛霸道，关押至他处履伤侍人，唯有在斗兽台有万兽之威相持，驯兽师才能将其安抚一二，故而被收容在此，以待陛下归来定夺。”
“哦？如此说来倒是一只猛虎——”
郑桥： “唯有陛下龙威能将其制服。”再次叩首。
萧骋勾唇， “好!那朕今日便去斗兽台一观。”语气莫测。
林孑心中冷笑，萧骋这人看上去是喜欢这些华而不实东西的帝王吗？与其送来随口捏来的祥瑞，还不如把家财捐出来送到国库能讨萧骋欢心。心头对这郑桥愈发不屑，也就这两把刷子，跟血衣卫没什么两样。
收敛住心思，静静听他君臣交锋，林孑面上一片祥和。
宴毕，萧骋邀入席官员去斗兽台观雪虎。女眷则被邀去御花园游玩赏花。
萧骋离去前还随意提了一嘴，问： “林将军是想去赏花还是随孤一起去观雪虎？”
林孑微微垂首， “陛下，孑还是留在御花园中赏花是了。”
今日的心总是悬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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