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快五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格外早熟。
在顾先生建立医舍说可以免费学习时，是他迈着小短腿，拉着父亲守在医舍。
从第一天人满为患，到后来人渐稀少，李清河每天都会去医舍听讲，风雨无阻。
他现在想不到那么深远的东西。
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可以学习更多的知识，成长以后一定会让家里变好，反正凭家里的条件也无法入学。
比起学堂，他对神奇的草药更感兴趣。
特别是每天学习的新知识，他全都能记住，哪怕过了好几天，脑子里都是清清楚楚。
这是曾经忽悠小虎哥带他背《三字经》不一样的成就感，至少《三字经》他就无法记得这般牢靠。
新学到知识很开心满足，回来却看到家里这番情景。
“阿奶，为什么不带小妹去医舍看病？”
要知道顾先生的医舍里，不严重的病都是免费诊治，治疗的基础草药自带，或者好了以后交付即可。
李张氏变了脸色：“不行，王道婆说病邪入体的人不能去医馆，不然惹怒了病神大人，就会缠上健康的孩子。”
“清河，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够出事！”
听到这个理由，李清河很生气：“你花钱求那甚么王婆买的符一点用的没有，小妹还是没好。”
李张氏紧张地说：“那是病神太强了，再多服用些药符神水就好。”
哭泣的李氏声音嘶哑：“可是阿娘，全哥的钱都被你拿去买了神符，我们家一点钱都没了。”
李张氏强硬说道：“我多去求求王道婆，实在不行，也是小妹命不好，怎么偏偏是她惹上了神大人？”
不知道为何，李清河非常不喜自己阿奶说的话。
“顾先生说过，万物皆有规律，寒热邪气都是自然变化生起的，今日顾先生教会我们认识了芦苇根，对热病具有奇效，可以清热利尿、生津止渴，主治肺热咳嗽……”
“对了，爹、娘，我们可以找芦苇根煮水给小妹喝！”
李清河想起顾先生对芦苇根的描述，高兴地说，然后看他阿奶想阻止，脑筋一转，立马说道：“王婆说病邪入体的人不能去医馆，又没说不能喝草药。”
“顾先生之前还给我们说，小儿发高热，久了就会被烧坏脑子，爹、娘，你们再拖下去小妹就危险了！”
听到女儿有危险，虽然不是儿子，也是自己怀胎十月辛苦生的娃。
李氏哭喊道：“李全，你若不顾女儿，我就和女儿一起回娘家，至少、至少我娘不会不管我。”
她和李全是远方表亲，也是李姓，不过娘家是在大桥村，不比王、李两大村落，是个小型村庄。
沉默的李全终于站起身来：“菁娘别怕，我去找芦苇根。”
李张氏看着儿子，嘴唇嗫嗫，想说点啥，又看到抱着小妹憔悴不堪的儿媳妇，最后还是让开一边，叹了一口气。
女娃也是老李家的娃，让他们试试也好，不然豁出一张老脸也要求王神婆怜悯。
等待的过程甚是煎熬，李张氏一直拦着李清河不准靠近屋子，他只能站在门口告诉他娘，可以用手帕沾水拧干后给小妹擦拭身子。
好在他娘不是木头，很快有了动作。
李清河帮不上忙，只能走到隔壁的茅草屋里等他爹回来。
为了节省那点难得的灯油，村里入夜很早，只有个别几家亮着柔和暗淡的暖色光芒。
晚风呼啸，今夜的风格外喧嚣，树枝被吹得胡乱摆动，在夜里显得张牙舞爪，令人心中不自觉紧揪起来。
“全哥怎么还没回来？”
李氏频频看向门外，都不见丈夫身影，心里关心女儿，但是更担心自己的丈夫，毕竟丈夫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李张氏脸色也不好看，要不是儿媳给她生了大孙儿的份上，她估计要骂起来了。
“爹回来了！”
一直盯着外头的李清河跑出去，就看到他爹抱着一大捆连根带土的芦苇回来。
李全把手里头的芦苇往地上一扔：“清河，你看看这些芦苇要怎么整？”
实际上李清河知道的也不多，但是看着家人都看着他，脑子一热，就说：“芦苇根，应该就是截取根部煮水喝吧，小妹太小，不能服用太多，不如我们取一部分试试？”
他心里发虚得很。
看到李全准备下手，李张氏说道：“这种事我来，你去照顾你媳妇闺女，还有看好清河别让他靠近。”
“真是的，哎。”
如果儿子会赚钱，或者家里的条件好一些，她哪里会操心这么多事，只希望清河长大以后出息点，至少脑子灵活未来比他爹强。
“喔喔喔——”
一夜过去，随着鸡鸣，天微亮。
家家户户都已经起身。
顿时，寂静的村庄活了起来，发出各种声响，是人们活动的痕迹。
“娘，饿。”
瘦弱的李小妹晃着阿娘的手，嚷着饿。
李氏小心捧起小妹的脸，发现小妹的高温已经降低了，满脸惊喜：“小妹不烧了，知道饿就是好起来了。”
“娘去做饭，好好呆着。”
她爬起来，身边的男人也迷迷糊糊地起来了。
“小妹好了？”
“爹。”
小妹被爹抱起来，不理解爹娘怎么这么高兴，不过想起之前浑身无力的日子，心有余悸：“小妹不想生病，好难受。”
李全：“不生病了，我们小妹会好好长大。”
走到厨房的李氏，一进去就看到正在煮糊糊的李张氏，兴奋的表情一收：“娘。”
李张氏盯着锅：“小妹好了？”
“好了，好了，芦苇根还真是神奇，喝了两碗小妹的病就好了，娘您以后可以不用去求王道婆……”
“哐。”
李氏还没说完话，李张氏就扔了锅勺。
“我委屈成那样是为了谁？还不是听说王道婆的符水特别灵，谁知道竟是个假把式，真是泥巴糊了土地眼，造孽。”
恨恨地骂了一句，李张氏感觉不对又“啪啪”抽了自己两下：“土地爷恕罪，糟老婆子乱说话，还请不要和我这个无知妇人计较。”
锅里已经腾腾冒泡，李张氏吩咐道：“糊糊好了，先端去给清河吃，然后叫全子，最后是你和小妹的，我的留一碗就够了。”
说完，她就匆匆出了门，走向自己专属供神位，刚刚无心说错了话，未了避免神灵生气，她要上点香火恕罪。
吃完早饭的李清河，看到平安的小妹，心里很高兴，对于医学的知识也更加渴望不已。
小小的芦苇草就能够救活小妹，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草药，如果他都能学会并且找到那些草药，自己又能够救多少人？
不过想起顾先生说，私自行医是大罪。
李清河的心里又是忐忑不安，怀着这般心情，恍恍惚惚地走去了医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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