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是,蓝希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起了他一会儿见了自家师尊应该如何应对——至少也得解释一下自己要离开的原因,浑然未觉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抱怨,在旁人听来带着一种莫名的熟稔。
无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疑虑更深。这个自称蓝希的新生妖精,不仅名字巧合,行为古怪,如今更是直接引动了老君派谛听亲自来“请”,其来历绝对非同小可。
而且,刚才那句近乎耍赖的抱怨,虽然含糊,但那语气中隐约透出的意味,却不像是对待一位陌生强者该有的态度,反倒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仿佛对自家长辈才会有的那种无奈又带着点亲昵的抱怨?
谛听听着蓝希看似服软的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同意前往的表态。然而,他手中那枚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金属环——金刚镯,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被他随手一抛。
那金刚镯滴溜溜旋转着,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套在了蓝希的脖颈上,随即光芒内敛,化作一个看似朴素的银色项圈。蓝希立刻感觉到周身一紧,体内那本就微末的法力被彻底禁锢,连与外界那些活泼“灵”的感应都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人仿佛被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
蓝希感受着体内如同死水般的法力,抽了抽嘴角,仰头看着谛听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语气幽怨:“不至于吧?我都答应跟你走了,又不会跑……”
谛听眨了眨眼,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早已看透你”的笃定:“老君特意吩咐过,在带着蓝希大人安全抵达老君阁,真正见到他本人之前,您说的话,”他顿了顿,强调道,“我最好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信。”
蓝希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瞪圆了眼睛,嚷嚷起来:“不至于吧!诽谤!这是赤裸裸的诽谤!诸天万界谁不知道,本……我向来一诺千金!乃是正儿八经的君子做派!我怎么可能骗人呢……”他开始絮絮叨叨地为自己辩白,试图证明自己的信誉堪比金石。
谛听对此充耳不闻,任由他在耳边聒噪。他见蓝希已被彻底“稳住”,便随手将被金刚镯力量禁锢、只能像个精致人偶般僵直站立的蓝希,轻松地抗在了自己一边的肩膀上。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扛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妖精”,而是一袋米。
接着,谛听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呼哨,林间风声微动,三只形态神骏、眼神锐利的巨鹰从天而降,化为三只黄色的犬妖,乖顺地落在他身旁。他这才转头对一旁的无限说道:“无限大人,我这就带着蓝希大人回去向老君复命了。”
无限眨了眨眼,看着被谛听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因为姿势别扭而小脸皱成一团、嘴里还在不停嘀嘀咕咕、骂骂咧咧——虽然声音小,但以无限的耳力听得清清楚楚的蓝希,心中那点看热闹的心思更重了。他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然,开口道:“正好,我也很久没拜见老君了,便随你一同前去看看吧。”
谛听心里明镜似的,什么很久没见,分明是眼前这出“新生妖精疑似与老君有旧且行为异常”的戏码勾起了这位最强执行者的好奇心,想跟去看看热闹。不过,老君确实没说不让无限跟去,而且以无限的实力和地位,他想去,谛听也拦不住。于是谛听从善如流地点头:“无限大人自便就好。”
说罢,他不再耽搁,身形一动,便已轻盈地跃上一只巨鹰的背脊,另外两只巨鹰紧随其后。他肩上的蓝希只觉得眼前一花,风声呼啸,人已被带着冲天而起,迅速远离了那片诞生他的莲花池。
无限在原地呆愣了片刻,似乎还在消化刚才那颇具戏剧性的一幕。随后,他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手机,简洁地向妖灵会馆汇报了此处有新妖精诞生并被老君使者接走的情况,并请求派人来处理莲花池可能残留的灵韵痕迹。做完这一切,他脚下一点,一股无形的气浪托举着他,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不紧不慢地追着前方天空中那三个黑点而去。
高空中,被颠簸得有点头晕的蓝希,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感受着脖颈上金刚镯传来的坚实触感,再想想即将面对的那位不知道是自家师尊哪一面的化身,心中一片悲凉:“这叫什么事啊……”
谛听扛着蓝希,与无限一同在苍翠的山中穿行,不多时就已经到了老君山之中,最终在一处看似寻常的山壁前停下脚步。山壁上,赫然嵌着一座……颇为破旧的石门。
石门古朴倒是真古朴,但上面的青苔都快厚得能当毯子了,石料本身也布满了风雨侵蚀的裂纹,边缘处甚至有些歪斜,仿佛一阵大点儿的山风就能把它吹得吱呀作响。整体透露出的气息,与其说是仙家洞府的入口,不如说是哪个被遗忘了千百年的山神庙废址。
被扛在肩上的蓝希,努力歪着脑袋,将这座“寒酸”的门户尽收眼底。他嘴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心里疯狂吐槽:“不是吧……老头子在这边的化身,品味这么……独特的吗?还是说年纪大了,连洞府门面都懒得打理了?这破破烂烂的样子,都不修一修的吗?好歹也是此界顶尖的大佬,排面呢?!”
就在他内心疯狂刷屏时,谛听对着石门微微颔首。那扇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的石门,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山洞或山体,而是一片旋转着的、氤氲着难以言喻道韵的柔和光晕。
穿过石门的一刹那,蓝希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剥离”与“融入”感同时发生。仿佛瞬间跨过了一层界限分明的水膜,周遭的空间规则、灵气属性,乃至底层的大道韵律,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与他之前感应到的、外界那些活泼却难以驾驭的“灵”不同,此地的能量更加精纯、温顺,仿佛完全受控于某个至高意志,并且……带着一种极其稳固、近乎独立的世界感!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瞬间忘记了那扇破门的寒酸——
脚下是坚实而充满灵气的青石板路,蜿蜒向前,道路两旁是白墙黛瓦、错落有致的雅致民居,檐下悬挂的风铃在微风中奏出清越的乐章。
小桥流水潺潺,几株垂柳姿态婀娜,绿丝绦轻拂水面。更远处,是连绵的、仿佛永远沐浴在晨曦般柔和光辉下的田野与苍翠山峦。
天空并非纯粹的蓝,而是带着一种暖玉般的温润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与宁静祥和的气息。
这哪里是一个简单的“洞府”或者“随身空间”?这分明是一个法则完整、生机勃勃、独立于外界的小型世界!
蓝希那双瞪圆的眼睛里,最初的惊愕迅速被一种混合着恍然、惊叹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与有荣焉”的情绪所取代。他砸了咂嘴,虽然依旧被扛在谛听肩上姿势别扭,但还是大声的感慨道;
“啧啧啧……还得是老头子啊!”他突然开始“由衷”地“赞叹”起来,刚才对那破石门的嫌弃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居然不声不响在此界搞出了这么个洞天世界!外表用那么个风吹就倒的破石门遮掩,内里却是乾坤自成、法则俱全……这手‘返璞归真’玩得,真是装……装点得恰到好处,深得低调奢华之精髓,尽显一派渊深莫测、不着痕迹的高人风范!”
“瞧瞧这灵气的温顺程度,简直是指哪打哪,如臂使指!再感受这空间的稳固性,怕是冥河道友来了都难以撼动分毫!
还有这生机……草木有情而不妖,流水有意而不滥,将造化之力掌控到如此精微曼妙的地步,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花……这份对‘生’与‘灵’之道的理解,不愧是‘道’之本身!”
听着耳边的赞颂之声,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的蓝希,无限是越发的觉得有趣了,这模样……无限的嘴角向上提了三个像素点。
谛听也是如此,不过想起老君如今那一副沉迷二次元的宅男做派,突然就觉得味对了。
谛听扛着依旧在滔滔不绝、变着花样“赞美”老君的蓝希,与沉默旁观的无限一同,沿着兰溪镇静谧的青石板路向深处走去。蓝希嘴上吹得天花乱坠,心里却渐渐升起一丝异样感——这镇子,太静了。
房屋雅致,小桥流水,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画境,可偏偏……空无一人。没有嬉戏的孩童,没有闲话的居民,甚至连一丝寻常人家的烟火气都感觉不到。仿佛整个镇子只是一具精心雕琢的空壳,在等待着永远不会归来的主人。
蓝希识趣地闭上了嘴,那双灵动的眼睛却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四周,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老头子的洞天世界之中,怎么会有一个空无一人的镇子?而且,看着这兰溪镇的模样,似乎有很重的使用痕迹。
蓝希也不敢问,就像他看见了门口的和他的名字读音几乎一模一样的“兰溪镇”几个字时,没有任何反应一样。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处古朴的城门洞前。城门洞下并非旱路,而是一片幽深的水域,墨绿色的湖水轻轻拍打着石砌的岸壁。一条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木船,正随着水波轻轻摇曳,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谛听一言不发,扛着蓝希轻盈地跃上小船。无限也默然跟上。三人站稳后,那小船竟无风自动,缓缓朝着幽深的城门洞内驶去。
船身滑入城门洞的阴影中,光线骤然暗淡,只有船头不知何时自行亮起的一盏小灯,晕开一团昏黄的光圈,照亮前方一小片水域。
水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蓝希能感觉到,他们正在穿过某种空间界限,周围的法则似乎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当小船缓缓驶出城门洞的另一端时,眼前的景象再次剧变!
本是白昼的天光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缀满了繁星与一轮皎洁明月的夜空。下方原本狭窄的水道豁然开朗,变成了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浩瀚大湖,湖水在星月辉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而在这片大湖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奇特的孤峰山崖。山崖的形态被巧妙地雕琢成了两个巨大的人形塑像!
其中一尊,是一位青年模样的塑像,姿态闲适地侧卧着,手中持着一支长长的烟斗,微微仰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另一尊,则是一位女仙形象的塑像,她微微俯身,手持一根火柴,正伸向那青年手中的烟斗,动作轻柔,仿佛下一刻就要为他点燃。
这两尊塑像栩栩如生,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凝固在时光中的故事感与……淡淡的怅惘。它们静静地屹立在湖心,沐浴着星月光辉,仿佛自亘古以来便是如此。
蓝希看着这两尊塑像,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意象……这组合……他隐隐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因果与情感重量,绝非等闲!
但他还是不敢问,就如同他不敢问这兰溪镇为何空无一人一样,眼前这明显带着私密故事甚至可能是某种执念象征的塑像,他更不敢问了!
自家师尊的化身明显的有了一段不太完美的感情史,看着这雕像上的恐怖感情,他问了就是戳他家师尊的心窝子。
他戳了他家师尊的心窝子,他家师尊指不定就要和他掏心掏肺了,所以,这问题他不敢问,也不该问。
小船无声地靠岸,停泊在湖心岛边缘。谛听率先扛着蓝希跃下船头,无限紧随其后。踏足岛上,脚下是湿润的泥土与细碎的卵石,空气中弥漫着湖水特有的清新与岛上草木的淡淡馨香。
三人沿着一条被岁月磨砺得光滑的石阶小径,缓缓向上行走。小径蜿蜒,穿过一片疏朗的竹林,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与远处湖水的轻响交织成静谧的夜曲。越往上走,那两尊巨大的塑像带来的压迫感与故事感便越发清晰,仿佛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终于,他们来到了山崖顶部。一片相对平坦开阔之地呈现在眼前,边缘处便是那两尊塑像的基座,隐没在崖体之中。而在靠近崖边、能俯瞰整片大湖的最佳位置上,矗立着一座风格古朴雅致的阁楼。
阁楼不算特别宏伟,却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飞檐翘角,木质的结构在星月清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匾额上,以某种蕴含道韵的笔法书写着三个字——老君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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