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柯氏披上披风，直接拉到了院子里。
外面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沈舒言的声音透过门板闷闷的传进来，“林伯父，你们还好吗？”。
夜灯昏黄照在巷子里影影绰绰，许多人家只穿着中衣就冲了出来，孩童的抽泣声，嘈杂的交谈声，在这个夜晚格外显眼。
远处打更的人更是口若悬河的形容方才的地动，其实云慧反应过来后， 也没觉得如何。
就是晃动了几下，大概二三级的模样，自家的房子一点事也没有 。
就是不知道村里情况如何。
叶青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出去，而后又搀扶着自己母亲，身上背着药箱，站在巷口时，晃动才堪堪停止。
“这是地龙翻身啊！这是不....”，巷口不知道谁开口，一下子被捂住嘴，后面的话也没敢吐出来。
林父把门打开一半，看见沈舒言正关切的站在门口，旁边则是连声安慰大家的叶青墨。
“大家放心，这次地龙翻身如今瞧着程度并不大，就连屋舍都未曾倒塌......”，还想说什么的叶青墨看向众人之时，却愣在当场。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去，只见东边亮如白昼，透着隐隐紫光闪烁，看起来好像挺远，但又觉得很近。
那边郑荣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就有衙役出现驱散各处聚集的人群，“去去去都回家，没事了睡觉去”，来的人不是吴顺海，林父想问什么也不方便。
只能先进门，安抚好妻女，“县令大人说没事了，咱们也继续休息吧”。
此时天不过三更，正是睡得沉的时候，云慧拢紧了身上披风，再一次望向了东边。
那里就是海岱府的方向，如果自己这里只是有震感的话，那么那里......
云慧在自家桂花树下站立久久未语，脑海中思绪繁杂，她在盘算自己这究竟有多少食物衣物。
这次地震不一般，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前些时日沈舒言所说的湖水干涸，应该于此有很大的关系。
本以为还是粮食减产，气候寒冷，却没想到老天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云慧原身家庭也身处平原，曾经的5.12大地震她只听说过，根本没见过，还有曾经的7.28更是只在历史资料上看到过。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地动，在这一刻，所有的人力都显得如此渺小。
人依附地球而活，一旦地壳运动，受灾的将是无数劳苦人民。
“慧丫头，天气冷快回屋吧”，柯氏捧着小巧的暖手炉，“外面风凉”。
云慧顺从的点头跟着柯氏进去，坐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地震...
如果地震的话，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赈灾？
哦，不，是要上报。
如果地方官员也都死了呢？
八百里加急？
这时候好像不让私自捐钱捐物赈灾，就连粥棚也得是军方的才行，药物......
地震之后必下雨，下雨则会滋生瘟疫。
还需要药物。
不对，如今最需要的还是遮雨的屋舍，还有御寒的衣物。
“叮”。
“叮”。
“叮”。
云慧脑中飞快计划的时候，听见自己窗户被小石子连连砸中，三更半夜却亮的吓人，几乎家家户户都彻夜未眠。
而在这时候，敢敲自己窗户的，也就沈舒言一个了。
云慧推窗，探出头去，看见沈舒言倚靠在桂花树上，如今树叶已经凋落，他好大一只，在树上尤为显眼。
无奈扶额，没眼看。
云慧示意沈舒言赶紧下来，他点点头，从树上飘摇而下稳稳落地。
“多有冒犯”，云慧又把披风披好，才过去给沈舒言开门。
沈舒言进门后就站在梨木雕芙蓉花的圆桌前站定，眼睛也低垂着，一副不敢乱瞧的老实样。
亏得云慧喜欢隐秘的房间，早在搬进来的时候，就在床前摆着一座玉兰屏风，此时两个人分站圆桌两侧，也不算突兀。
“沈公子深夜来访，可是有急事？”，云慧端着茶杯，颇有几分明知故问。
如今房里烛火高燃，沈舒言不敢乱动，只敢站在门口，挺阔的鼻梁在白皙脸庞上投射出一道暗影，“此番确实鲁莽，但我马上要离开， 有些事还得麻烦你”。
沈舒言在地动发生前，就已经收到沈屹言的消息，本想着明日告别，却不成想出现这种事。
云慧敏锐的察觉出沈舒言的意思，“你要去直隶”。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你应该也有所猜测，此地震感不强，但，定有某些地方，出了大事”，沈屹言自知道河水干涸异象之后就在暗地里着手调查。
可惜他们知道的实在太少，这番地动，恐怕朝堂又要争吵不休。
“咱们屯粮的事要捂好，切莫自己去找县令，这个事没那么简单”，沈舒言眸色郑重，语气颇为严肃，“凡是牵连到粮食，你只需要统统装傻便可，县城里地主乡绅不少，千万别出头”。
沈舒言知道云慧心地善良，但赈灾的事情，远远没有想的那般简单。
“最近如果可以，装病，或者直接不要出门”，沈舒言难得有如此神色，身为世家子弟，可以没有政治基础，但绝不能没有政治嗅觉。
沈舒言知道，接下来的腥风血雨，不是林家这种小家主能够承受的住，“郑荣那边我会解决，你等我的消息，那些粮食万万不要走漏一丝风声”。
说完，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肃，沈舒言略有歉意，“兹事体大，你要听我的消息”。
云慧听沈舒言的话，也明白其中利害，“这次的事，恐怕不会小，我想着粮食如今已经不方便收购，不如暗地里再多买些药材”。
沈舒言听着连连点头，“我把沈安给你留下，另外，明日沈安会带回来一个婢女，是我托人给你寻的，会几分拳脚，用来护你平安”。
说完好似担心云慧不愿意，沈舒言赶忙解释，“我也是托人寻得，并非我家的人，你放心用”。
注：
天启二年二月初七日（1622）四月十六日兖州府、济南府、东昌府地震。
济宁州发生百年没有的大地震。
初六日夜，郓城地震，有声如雷，地裂泉涌，鸡犬鸣吠，墙屋倒塌。
巨野城垣雉堞倾倒过半。文庙庑舍皆坏。历城震声如雷，房摇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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