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盼弟一上午都有点心不在焉。
她和人配合着用铡刀轧大豆秸秆，一个人放料，一个人压铡刀。
吴盼弟拿起一大把豆秆儿，放到铡刀上，等铡完一刀，再往前递一递。
“盼弟，小心！手往后点，幸亏我搂了一眼，不然还得把你手轧了呢。
你怎么了这是，干活儿老走神？”
吴盼弟揉揉右眼，“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这右眼跳了半天了。”
她这心也扑腾的厉害！
好不容易快挨到下工了，吴盼弟就想早走会儿。
她跟结对儿的嫂子说，“嫂子，这一堆大豆秸秆也铡的差不多了，我想早走会儿。
下午我帮你多做点活儿，你看成不成？”
那大嫂子是个爽利人，吴盼弟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
更何况，吴盼弟这恍惚走神的样子，留下来，干活也干不利索，还不如现在自己多干会儿，等下午再换过来，吴盼弟多干会儿。
谁都不吃亏！
“是不是惦记着你家小湖呐，这孩子就是当娘的心头肉啊，你先回吧。
剩下这点活儿，我一个人就能弄了。”
吴盼弟虽然在家里爱占便宜，但对外，她心里有数的很，没人会平白无故地让着你。
平日里，她很会做人，这会儿结对儿的大嫂也愿意给吴盼弟行个方便。
等吴盼弟回了家，屋里屋外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儿子的影子。
灶房那边，陈氏正在做一大家子人的午饭。
吴盼弟迈过门槛进了灶房，语气着急地问道，“娘，小湖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啊，他头还伤着呢……”
陈氏把刚炖好的一锅茄子，舀到大盆里，又从缸里添了瓢水，拿着炊棰刷锅。
她头也没抬，“小湖早晨吃饭时，就说头不疼了，没事儿了，想出去玩会儿。
有你压着他没敢，等你上工去了，我在灶房就看见这小子，跟着三个哥哥屁股后边出门了。
在家憋了几天，小湖早闷得慌了，村里他都熟，不定去哪儿玩去了呢。
这万海他们也快放学了，小湖也该知道回来吃饭了。
这些个皮小子，忘了什么也忘不了吃！”
吴盼弟听见陈氏说，儿子早上是跟在万海他们后面出的门，她右眼皮就狠狠跳了跳。
后面陈氏又说了什么话，吴盼弟都没注意听，她心里担心，儿子千万别是上山了啊。
“娘，我去找找小湖。
这孩子，疯玩起来就不着家了……”
说着，吴盼弟就转身出了灶房。
陈氏撇撇嘴，孩子们都在村里玩惯了，也不知道儿媳妇着的哪门子急。
“没点眼力劲儿，也不知道帮着做饭。惯得你……”
陈氏觉得自己对吴盼弟太好了，惯得儿媳妇没个样了。
想到吴盼弟写举报信的事儿，陈氏就下了决心，要掰一掰儿媳妇。
这边，吴盼弟出了家门，下意识地往山脚下那边走了走。
刚走出一里多地，她就看见一群人，有大人有孩子，闹哄哄地往自家这个方向过来了。
“二婶儿，你快来。小湖弟弟晕了！”
莫万海早早就看见了吴盼弟，他挥着手大喊。
吴盼弟一听儿子晕了，小跑着就迎了上去。
两个大人，这一路上，换着抱孩子的，这会儿累够呛。
这会儿看吴盼弟过来，抱着孩子的那个，脚步不停地说，“千石媳妇儿，孩子没大事儿，就是晕了。
咱别耽误了，我给孩子送家去。”
“二婶儿，二婶儿，我们一放学，就看见小湖弟弟晕在竹林边。
哥哥带着我们和同学们，一起把小湖弄下山的。
下了山才碰见大人，可累死我们了……”
莫万河凑到吴盼弟身旁说着，仰着脑袋邀功。
吴盼弟听到竹林，眼神就变了，她从那人怀里抢过孩子就发飙。
“把孩子给我，我儿子之前伤了头，要不然怎么会晕在山上？肯定是因为脑子受伤了。
你走这么快，又一颠一颠的，要是让我儿子伤的更厉害了，我跟你没完。”
帮忙抱孩子的两个大人，立马不干了，“嘿，咱们帮忙还帮出毛病了是吧！
既然看不上咱们，那你自己抱着孩子吧。”
说着，把莫万湖往吴盼弟怀里一塞，撒手不管了。
莫万湖十岁了，也有个几十斤重，吴盼弟抱着费劲，只得把孩子背在身上，让万海和万河兄弟扶着两侧。
“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人晕倒啊！”
吴盼弟一边走一边轰着看热闹的大人孩子。
一个孩子撇撇嘴，“就是没看过人晕倒啊。
听说前几天有个公社的大干部在山上晕了，我们还要上学，都没看到热闹。
太可惜了……”
原本被吴盼弟岔开话题，暂时打消了疑虑的大人们，听了孩子这话，心里又嘀咕起来了。
他们交换了下眼神，避着孩子们说着小话，“万湖这孩子，是伤了脑子晕的？
还是因为山上的竹林才晕的？”
这要是后者，事情可就大了。
“谁知道呢，都有可能吧。
千石要是个好的，不太可能。但他那个样子，他这儿子，哎，说不准呐……”
几人正猜测着，这时莫百山和莫千岩父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莫万江两条小短腿儿捯饬得飞快，跟在家里大人后面。
“百山叔，千岩，你们快回家看看去吧！孩子还晕着呢。”
“本来我抱着万湖那孩子的，想帮着送回去。你家儿媳妇不领情，还怪我颠着孩子了……
你说这事儿闹的……好心当驴肝肺了……”
莫千岩冲那人拱拱手，“云兄弟，回头咱哥俩喝一个，现在顾不上了，我先回了……”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莫云抓住了莫千岩的手腕，别有深意地看向莫千岩。
“千岩，你弟弟家，万湖是在山上十步竹那儿晕的……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伤了头，还是因为十步竹……”
莫千岩心里一咯噔，十步竹那儿晕的？
再看向莫云意味深长的眼神，莫千岩懂了对方的意思。
替你弟弟多留份心！
等莫千岩回到家，就看见自己老娘被自己媳妇拉着，身子还一窜一窜的，嘴里嚷嚷着。
“别拦着我，我要撕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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