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山的这句话，无异于在柴文进和孙成刚两人的心底炸响了一道惊雷。
周主任的工作竟然要调整了？
而且还是去甘南？
不过相比于两人内心的震动，作为当事人的周扬则要平静得多。
毕竟经过此前的谈话他其实已经有所预感。
谭文山这句话无异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客厅里。
周扬并没有急着回答谭文山的问题，而是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摸了根烟出来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后这才抬头朝谭文山看过去。
他刚刚过完自己39周岁的生日。
自毕业那年踏入仕途。
如今已经将近20年时间了。
现在的自己，可以说不管是在头脑，能力还是为人处事等方面已早非当年东海任职时的吴下阿蒙。
早年他深受东海的器重，后来又辗转各地任职。
在漫长的宦海生涯中，
他不仅仅已经成长到了足够比肩谭文山和超越金淑萍的地步，甚至更进一步成了东海后备力量中扛鼎的人物。
同时又与学院和地方干部保持了良好的合作关系，更初步建立了自己的话语权。
毫不夸张地说。
现如今的周扬已经完全脱离了冲锋陷阵的层次，成长到了足够影响大局的人物。
纵然是到了关振林和林建永他们现在的层次，也不会轻易去强迫周扬干某一件事情。
因为这样一个人物，已经半只脚迈进了成为参天大树的门槛。
他已经有了为更多人遮风挡雨的能力，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只能借助于某棵大树枝叶间洒落的阳光和细雨为自己汲取营养。
他的根系四通八达，早就已经深深地扎根于坚实的泥土中，能够自行吸取养分，不断壮大。
如果此去甘南。
他必然不是做救火队员。
也不是去擦屁股。
而是要去执掌一方，彻底奠定自己向上冲刺的基础，在那里发出自己的声音，展现自己的人格魅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所以究竟是去担任何种职务，完全决定了周扬今后的方向和起跳的高度。
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出任一般的职务恐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
“谭书记，文远同志那边是什么意见？”
摁掉手里的烟，周扬终于开口问道。
而听到他这句话。
谭文山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当年的小周主任…终究还是成长起来了啊。
周扬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想法，而是率先问到了谭文远的意见，这份定力的确是已经非常不一般了。
不错。
以周扬现在的身份，很多重要的决策的确已经能够向上面发出自己的声音了，但是来自最上面的意见仍然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到了现在这种层面的任命，已经不是单纯的解决问题的考量了，而是涉及到极深层次的考虑。
所谓的能力反而成了其次，大局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是周自己的考虑，也要从大局出发而不是跟大局背道而驰。
在这种前提下，如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才是当下周扬应该充分考虑的。
“很复杂，所以我才问你自己的想法。”
“文远同志跟振林同志的想法是既然非你去不可，那就是让你执掌甘南，出任书记一职，不过其他几位的意见是先担任省长。”
点了点头。
周扬大概也明白了谭文山话里的两层意思。
一层意思自然是谭文远也好，关振林也罢，估计还是不想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放着政研室和党校常务副校长的大好局面去甘南从头开始。
但是这个意见显然已经被居委会否决了。
另一层意思就是，自己如果去甘南，那就只能是出任书记一职。
然而现在这个提议的阻力也很大，否则也不可能至今悬而未决。
“成刚，你们两个出去转转。”
客厅里。
突然听到周扬的这句话。
早就已经无比忐忑的孙成刚和柴文进二话不说立马就站起身子出了客厅。
里面那两位将要谈的内容毫无疑问是极为重大的消息，即使是他们两个也是好奇的不行。
但是两人都知道，这种内容恐怕还不是他们有资格能知晓的，而且知道的越多越麻烦。
听到周扬的话自然是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而等两人起身离开之后，周扬几乎是没有任何考虑就直接开口道：
“我进入政研室任职才刚刚一年时间，这个时候却甘南怕是不合适。当然，如果能执掌一地，我个人是愿意服从组织意见的。”
顿了顿，见谭文山没有开口，周扬就再次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阻碍比较大的应该不是何副总那边，而是李总吧？”
闻言谭文山这一次倒是真的有些吃惊了。
实际上。
如果不是从文远口中得知了具体的信息，即使是他也猜不到反对周扬出任书记职务的会是李总本人。
没想到周扬反倒是一口就道出了事情的根源所在，这份敏锐度确实是非同一般。
其实知道结果之后，事情反而不是那么复杂了。
到了李总现在的层次，考虑问题已经不仅仅是局限于某个体系了，也不是一时一地一人，而是整个大局，乃至未来五年十年甚至更长远的问题。
东海这几年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挖掘了萧林升和周扬这两个优秀的年轻人。
萧林升前不久刚刚出任天东省委书记一职，至少目前入居是不可能的，如果周扬现在出任书记职务的话，两人必然有一番斗争。
明年之后。
一旦谭文远卸任，关振林上位。
到时候在萧林升和周扬之间就必然要做一个取舍的问题，这显然不符合整体的谋划，所以这个意见被否决也是必然的结果。
至于何铭泽……自然不会反对。
这位恐怕不仅仅不会反对，还会力推这个观点。
原因很简单。
相比于周扬，那位萧书记跟学院干部可没有多深的联系，而且站在学院干部的角度，恐怕这两位站到对立面还是一件好事情。
毕竟龙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候渔翁得利的指不定就是谁了。
念及此处，一时间谭文山也是有些感慨。
眼前的周扬是自己当年阴差阳错提携起来的后生晚辈，实际上连他自己也没想过周扬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居然到了能够以一己之力撼动大局的地步。
人生际遇确实是妙不可言。
“现在关键就看最后的决定了。”
“不过不管结果如何，你还是早做准备吧，我估计去甘南应该是既定的方案，无非就是在在职务上进行一些调整。”
“地方干部兼任党校职务的情况几乎没有，党校那边倒是好说，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说不定你周扬就能开先河。”
客厅里。
谭文山难得用戏谑的口吻跟周扬开了句玩笑。
不过闻言周扬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地方干部兼任党校的职务？
这大概率也就是想想罢了，至于开先河更是不可能，有些东西是不能破例的。
……
从谭家的院子里出来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
初秋的北国，夜晚的风中也已然多了一丝凉意。
坐在车子里。
周扬的心情其实并不如外表那么平静。
他已经向谭文山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如果不能出任书记职务，这一趟甘南自然是不去也罢。
这固然只是他个人的意见，现在就看领导们的政治智慧了。
但是谭文山说的很对。
不管结果如何，该做的准备确实是需要做了。
党校的结业仪式是下午4点半才结束，绝大多数学员要明天一早才会返回工作单位。
车子里，周扬突然开口。
“成刚，你打个电话到党校那边，通知南江这次过来参加培训的陈平同志明天一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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