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宸三十一年,太子已经代掌朝权第六个年头了。
六年以来,大晋依旧国泰民安。
已经90岁的老皇帝,如今,终究再没有精力再继续执掌朝权了,目前,基本上已经是个半退隐的状态了。
太子虽然名义是太子,但是,其实已经是常务副皇帝,从他登上太子之位开始,朝廷的权力已经一步步开始向他过渡了。
早年的时候,他还愿意管一管,可最近这两年,随着太子越发得心应手,他是一点都不想继续管了。
年纪大到了他这种程度,就算是想管,都没有那个精力管了。到了如今他这个年纪,那些奏章再放到他的面前,本能的都会忍不住打瞌睡,哪里还有精力把持着权力不放?
时间与生死,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人呀,终究还是不得不服老!
洛阳城郊,李翔修了一座宅子,每日,和程咬金钓钓鱼,溜溜鸟。
而从天宸二十七年间,李翔便召来史官,大修史书,后世之中,与乾元大典并列为太祖皇帝的两大巨着的另一本《天宸通鉴》,也开始提上了日程。
同时,这本史书,后世更是与西汉司马迁之《史记》并列为“二史”,后世人称前史记与后史记。
《史记》为前史之冠,《通鉴》为后史之极。一开纪传体之先河,一创贯通古今之鸿篇。
今日,恰逢《天宸通鉴》的初稿,那边已经出了。
故而,主编修史的大学士诸葛光,特地来给皇帝这边来过目。
诸葛光是诸葛亮之子,诸葛瞻之弟,相比官居六部的诸葛瞻,诸葛光却并不热心于权术和官场,反而更加热衷研究学术。
故而,被皇帝拉了过来,带着一群史官和大儒主持修史一事。
毕竟,这也算是自家子侄,他出生的时候,李翔还抱过他呢。
初稿那么一大摞,李翔懒得现在就逐字逐句的看,索性让诸葛光自己挑几段重要的给他念一念。
等他空闲了之后,再慢慢的仔细的查阅。
听到稿中提及自己“少有寡人之疾,每战必纳敌之女眷”时,李翔嘴角扯动了一下。
他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一点笑意,嘟囔了一句,“打仗嘛,赢了自然什么都归朕,这点破事也值得写?嘁……”
李翔摆摆手,示意跳过。
他这辈子就没避讳过这点爱好,史官爱写就写。
当年,全天下人都几乎知道他有这个爱好,但他避讳过吗?
当读到三年大疫的时候,诸葛光声音略显迟疑,小心翼翼观察圣颜。
李翔原本松弛的神情微微一僵,眼中掠过一丝极深沉的痛楚。
当年的贾诩,虽然是贾诩在找一个背锅侠。但是,李泌何尝不是主动背了这个锅?
他在和蒙恬以及卫青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一旦事情败露,主动以他的性命来为这一件事情画上一个句号,以平民愤的准备了。
只不过,他低估了卫青和蒙恬,对于这一件事情的坚决反对态度,这两位为了阻止他,直接通报了中央朝廷,让朝廷来阻止他。
以至于,朝廷之中,有不少官员都知道这些事情!
等到他私底下去做的时候,这件事情又怎么瞒?
别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私底下做的,就算真的是天降大疫,和他没有关系,但在那个关口之上,也只能是他做的了。
将他推出来平民愤平军愤,也成了唯一的解决办法!
想到当年的种种,李翔最终只是缓缓吁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此间之事,长源为一家一朝而祸及千万百姓,只是,天下人可指责长源,唯独朕却愧及于他。罢了,这世上诸事,终是史笔凿凿,照实录吧。”
这件事情,当年李翔没有自欺欺人,今天同样不会。
这件事情,也并非是自欺欺人就可以欺得住的。
就算是他不让史官记,这些家伙就不会私底下记上一笔吗?
还有那些文武官员们,谁知道会不会有哪几个私底下写一些内容,带到坟墓里!
与其日后让民间野史肆意编排,让后人抓着那些坟墓里扒出来的东西进行指摘,倒还不如明明白白的写在那里。
这世间诸事,由后人自去评说就是了。
又翻到记载废太子兵变及后续处理的相关篇章,诸葛光读得更是如履薄冰,字斟句酌。
李翔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的池塘,手指无意识地在软榻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直到这一节读完,李翔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沉默地翻过了这一页。
有些伤痛和无奈,早已刻进骨子里,无需再言。
诸葛光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读。
然而,当读到“天宸八年春,帝微服私访于洛南,偶遇民女柳氏,风姿绰约,帝悦之,遂纳入宫中。是夜临幸,然帝……呃……”
诸葛光的声音突然卡壳,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汗,念不下去了。
“然帝什么?”
李翔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点慵懒的好奇。
诸葛光硬着头皮,几乎是挤牙膏般念出了后半句。
“然……然帝或……或操劳过甚,腰背受创,故夜唤太医入宫诊治……此事……宫中多有传闻……”
念完,诸葛光立刻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那卷书稿里。
整个书房落针可闻,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李翔脸上的慵懒和随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慢慢坐直了身体,那双看似乎浑浊的老眼骤然锐利起来,一股久违的,属于帝王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
他盯着诸葛光,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君实,这段,你怎么看?需不需要,斟酌修改一下?”
诸葛光感到后背的衣衫都快被冷汗浸湿了,但他想起皇帝最初务求实录的严旨,以及史官的责任,猛地一咬牙,抬起头。
虽然声音还有些发颤,但是,语气却异常坚定。
“回陛下!史家之责,在于据实直书!一字一句,皆需有据可查!臣……臣以为,此事,不当改!”
“不当改?”李翔的眼睛微微眯起,拖长了语调。
“是!一字不改!”
诸葛光豁出去了,梗着脖子重复道,一副您就算现在砍了我我也这么说的架势。
书房里再次陷入死寂。
就在诸葛光以为自己今天可能要提前去见自己已故的老爹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从软榻方向传来。
“好你个诸葛君实,真是头铁啊,这一点,孔明可比不上你!”
李朝笑了几声,又牵扯到了哪处旧伤似的,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老腰。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尴尬,好笑和追忆的神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据实直书,一字不改,那就,不改吧!”
“反正朕这老脸,也差不多丢尽了,也不差这一桩……”
罢了罢了,这点风流韵事,跟偌大江山比起来,算个屁!
笑过之后,他挥挥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
“接着念吧。后面要是还有朕什么丢人事,提前给朕打个招呼,让朕有点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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