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州，无想城。
“起叔。”
孙峰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进入一家商铺。
径直走向柜台，目光落在正在闭眼假寐的公孙起。
“嗯。”
片刻沉默，公孙起才缓缓睁开眼，微微抬头，看向面前的孙峰。
“我发现，最近城内出现许多生面孔。”
孙峰说着，手中凝聚投影，“雷狱所派到坤州的暗探，我几乎都见过，不知这些人的底细，无法确认是不是雷神针对咱们，特意安排的。”
公孙起没有在意投影，只是缓缓收回视线，闭上眼。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许久过后，再次睁开眼，听不出任何情绪，“与其浪费时间精力去甄别，不如都杀了便是。”
孙峰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停顿片刻，“这么做，会不会……”
“你害怕沾染因果？”
公孙起出声打断，语气淡漠而冰冷。
“不敢。”
孙峰面色一怔，连忙躬身，“起叔您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父亲曾言，孙家世代子孙，皆要……”
就在这时，孙峰察觉到公孙起眼中不耐，连忙闭上嘴，改口道，“我现在便去。”
说完，便躬身后退。
“等一下。”
就在这时，公孙起忽然叫住孙峰，淡淡开口，“算了。”
“嗯？”
孙峰不由抬起头，露出茫然之色。
因为他知道，公孙起并非那种优柔寡断，朝令夕改之人。
如此快的变令，意欲何为？
莫非是在试探？
孙峰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但他不明白，试探什么？意义又在哪里？
“雷击木夺生？”
忽然，孙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可随之，心中不仅不恼，反而感到雀跃。
雷道使是雷击木的复生载体，这不是什么隐秘。
雷神镇杀李牧章，让他们这些雷道使人人自危。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融合雷击木本体的李牧章死了，不代表雷击木彻底消亡。
雷击木想要复生，需要鸠占鹊巢，夺舍他们这些载体。
而载体的“激活”条件，就是曾经通过雷击木树枝复活过。
刚好，孙峰完全符合。
其实，孙峰也心知肚明，虽然他追随公孙起，哪怕接触到不少的隐秘，但雷击木夺生载体的身份，注定了得不到重用。
此前他借着王游的光，称公孙起为起叔，实际上，也是想要在这些细节上，拉近与公孙起之间的关系。
这次孙峰提议前往坤州，也是为了证明自己。
虽然，对于第三界灵体，凡九州疆土，皆为公孙起之故土。
但孙峰若想得到信任，宁可犯错，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可无论如何，雷击木的复生载体，已经注定了他无法通过努力，或者其他手段，成为心腹。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太想进步”的心态，让他经常患得患失，时常是弄巧成拙，错而不自知。
此外，还有一点让公孙起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是自从到了无想城后，公孙起对他的态度，反而逐渐变得冷淡起来。
不知缘由，但孙峰还是归纳于这是公孙起的御下手段。
因为，他现在十分卖力。
原本他想仗着自己对于无想城的熟悉，以及这些生面孔去“邀功”，但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猜不透公孙起对自己态度上的前后变化。
可排除一些特殊情况，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情绪宣泄？
若因为雷道使的身份，大可边缘生疏。
万不会如此。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
试探！
只有试探！
而试探过后，必当得到重用。
心中想着，孙峰还是感觉自己有希望，随即整理思绪，再次开口，“起叔，无论是无想城，还是此间酒肆，都是我生活几十年的地方，对于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
“生养之地，心中难免有所眷恋。”
“一时恍惚，不懂轻重。”
“起叔，我错了。”
孙峰的神情，恭敬之中，带着惭愧，懊悔之余，又含不忍。
不过，总结起来，就是一副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模样。
他知道，此前他的犹豫，已经造成了公孙起的不悦。
再去推卸，狡辩，都是无济于事，反而会引得更大的不满。
如此，倒不如树立重情重义的人设。
毕竟没有人真的喜欢自己的手下冷血无情。
语言的魅力，就在于此。
“哦？”
公孙起微微歪着头，似在仔细打量孙峰，“何错之有？”
“贾圣复活的关键时刻，我还在纠结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正值多事之秋，之前北辰歆挑起四州大战，坤州之地虽未受到影响，但本土者早已外逃，又如何有外州人逆行避难。”
“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总归不是来郊游探亲的。”
“考虑不周，还请起叔责罚。”
孙峰垂着头，姿态放得极低。
公孙起并未说话，随即闭上眼。
见此，孙峰随即拱手行礼，退至门外。
……
良久，公孙起的面前，逐渐凝聚一道虚影，瞬间凝实。
正是绿衣！
“他什么时候来？”
几日前，绿衣突然到访，让公孙起意外之余，也在思考王游的用意。
同时，绿衣也带来王游对孙峰的猜测。
只不过，公孙起的反应如常，无不说明其早有预料。
“大哥在闭关。”
绿衣的视线，移到门的方向，“前辈，那些是北辰歆的人。”
“我知道。”
公孙起睁开眼，看着绿衣，“我也知道，孙峰是在针对万从虎。”
“他在自救。”
绿衣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孙峰跟雷神，并未有暗通款曲。”
“雷击木，是万从虎建立世界的底气。”
公孙起仍旧那副云淡风轻之态，“若非必要，他不会冒险。”
“前辈，若是这样，我就不太明白，那你为何还要……”
欲言又止，但公孙起知道绿衣的意思。
“我从未针对谁，包括孙峰。”
短暂沉默，公孙起还是出声解释，“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个道理王游应该教过你。”
“越到最后，越不可马虎大意。”
“无论何地，意料之外，却是红尘常态。”
说着，公孙起站起身，幽幽一叹。
“这个道理，王游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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