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外出吃饭的那一大家子人回来了。容时好久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人，我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大家这个跟他说两句话，那个跟他又说两句，没一会儿，我就明显能感觉到他有些体力不支了。
其实距离午睡起来，也才三个多小时。
“容时，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我趁他停在客厅的角落，悄悄问他。
“不要。”他干脆利落地回答，“小展诗，难得家里来这么多人，还来这么全。我们最重要的亲人都来了。”
他忽然低下头，“我下次再见到这么多人，恐怕得是我的葬礼了。”
“你胡说什么？”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大了点。
客厅里一大家子人一瞬间都看向我。
容时示意我快坐下。
我尴尬地冲大家笑了笑，示意他们没事，又悻悻然坐下。
容时笑话我，“小展诗，你干嘛那么大反应，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他倒是看得很开，可我不行，我还是接受不了他说任何跟死亡有关的话题。
我妈把刚午睡起来的潇然抱过来给我，虽然今天已经短暂地和她接触了一会儿，但其实潇然还是不大认识我，在我怀里，露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我戳戳她的小脸蛋，光滑细嫩；我又挥舞着她那两节莲藕一般的手臂，摸摸容时的手，容时微微动了动手指，算是给潇然一点回应。潇然干脆捏住了容时的手指，容时看着潇然，一脸慈祥。
真的是一脸慈祥，就像爷爷看着孙女一样。
我打趣他，“容时，你怎么才三十出头，就让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老爷爷的样子？”
他偏头冲我笑笑，“小展诗，我可不就是八十岁的老头子？”
潇然还在捏容时的手指，她似乎想把容时的手指从轮椅上拽起来。容时一脸无奈地对潇然说，“潇然呀，爸爸实在没力气动，不然一定把爸爸的手借给你玩。”
潇然像是听懂了一样，松了手，盯着容时看。她认生，跟我不够熟悉，倒是一点儿也不怕她爸爸。
我把潇然放到了容时的腿上，拉着容时的手逗弄潇然，潇然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容时一脸满足地看着我们的女儿，头也不抬地对我说，“小展诗，能不能给我和女儿拍张照片？”
“当然。”我一手护着潇然，一手掏出手机，对着容时怀里的潇然先拍了一张。容时皱眉，“说好了给我们两个拍的呢？”
“那你倒是把头抬起来呀！”我说，“不然不是只能拍到你的头发吗？”
他的头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才勉强抬起，他靠在轮椅的颈托上，胸膛起伏也一下子变得剧烈起来。我在旁边轻轻安抚他，“别急，放轻松，深呼吸——”
他跟着我的节奏慢慢调整了呼吸，眼睛却不停往下看。我知道他在看潇然，我让潇然紧紧靠着她爸爸的身体，我又单手把她往高托了托，为的是能让他们父女俩同时出现在取景框中。
然后我打开手机的自拍模式，对着容时和潇然按下了快门键。
容时眉眼弯弯，笑得开心。潇然这个小家伙，似乎很喜欢爸爸，在爸爸身边手舞足蹈笑得很开心。
我好希望这一刻可以永恒。
拍好照片，我给容时看，“这还是我给你们父女俩拍的第一张合照呢！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们多拍几张！”
容时眨眨眼表示赞同，可是他弯弯的笑眼后，却是无尽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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