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疼他。
他知道。
她也很自责。
他也知道。
可是……他就是睡眠不好，每晚都会做噩梦。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
刚开始重生回来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睡，就只是在女儿摇篮边上打一会儿盹。
但这样人憔悴得很快，姐姐和母亲以为是萧长缨又把他惹生气了。
他不想让姐姐和母亲担心，开始慢慢强迫自己睡。
本来初见成效，却因为念念被康钰派人掳走之后，又回到了原点。
他想一个人扛，忍耐。
于是晚上连小侍都不许进他的院子，以免家人知晓。
却不想……
萧长缨会在半夜，来到他房间。
于是……就这样被她看见了。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但她却哭了。
苏砚冰无奈地想着：他自己都这样了，可他居然还是会去心疼她。
所以，他纵然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想抱抱她。
抱抱这个……他两辈子的劫。
“砚冰，你怎么不告诉我？嗯？你怎么就一个人……嗯？一个人这样被折磨？你是不是在惩罚我？你这惩罚，真是要把我弄死……”萧长缨哽咽着，紧紧地将人抱在怀里，像是要驱赶走他心底所有黑暗。
惟愿他，此生皆光明。
“告诉你，又怎么样呢？”苏砚冰淡笑，“这是我的经历，除了我自己，谁也解救不了我。”
“谁说的？”萧长缨骤然将他拉起，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床上，她看着他，用手指擦掉他的眼泪和冷汗，“你看，我不是把你从噩梦中拉出来了吗？”
苏砚冰一怔。
这，他倒无法反驳。
只是她拉他出噩梦的方式……
他这才想起于礼不合，顿时指着门外，气道：“三更半夜你来我房里做什么？你给我出去！”
“不可能。”萧长缨握住他的双肩，双眸红如困兽，“不可能了。我本在你院外走走，没想打扰你，可你在哭，我立马就猜到你定是做噩梦了。你知不知道，我进来时看到你痛苦的样子，我都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如果你可以从此开开心心的话！”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苏砚冰看着她有些疯狂的眼神，惊了一惊，急忙打住她莫名其妙的说法。
他从来没想让她……出事的。
“以前我就告诉过你，没人比你自己更重要，你要先爱自己，再才能爱我。为什么，你总不对自己好一点？为什么你总要把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扛？”萧长缨狠狠吻住苏砚冰的唇。
在他捶打她时，她又将他放开。
而后，恶狠狠道：“以后我每天都会来陪你！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噩梦缠身！”
“你……无耻。”苏砚冰唇瓣都有些麻木了，他抬手擦了擦唇，骂道。
“对，我就是无耻，我混账。”萧长缨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谁让你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谁让你把我弄得这么难受，我告诉你，你也别想再伤害自己——只要你捅自己一刀，我就捅自己十刀！你若不信，试试看！”
“……疯子。”苏砚冰听得心惊胆战。
“我是疯子，你就是傻子。”萧长缨闭了闭眼，沙哑道：“大傻子。”
苏砚冰本就没什么力气了，被萧长缨一番轻薄之后，浑身更是无力，脑子因她说以后每晚都来陪他而有些陷入短暂的凝滞当中。
如果，连自残都威胁不了她了，他还能用什么方法？
一股热气，忽然席卷了全身。
苏砚冰微讶之后，很快明白过来。
萧长缨将苏砚冰一身冷汗，和汗湿的衣裳，尽数以内力烘干之后，这才搂住他和衣躺在了床上。
“我陪着你，快睡。”她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温和轻柔。
苏砚冰却是根本不习惯。
虽然，和身旁女子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肌肤之亲。
可……记忆已经很遥远了。
而现在，她却是如此清晰地在他身边，手臂不容反抗地抱着他，温热的呼吸和身体的温度都是如此真实……
他哪里睡得着？
但下一刻，苏砚冰就从不自在变成啼笑皆非了。
因为，萧长缨竟然哼起了摇篮曲。
他又不是小孩子……
苏砚冰想着想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就像两人年少时，在蚊子众多的深山时，他也是这样被萧长缨抱在怀里睡，她则替他赶了一夜的蚊子一样……
次日清晨，苏砚冰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那女子的身影。
但他伸手去摸时，隐约还能感觉到她的温度。
证明她昨晚的确陪着他，而不是他的梦。
念念……
苏砚冰急忙起身，披衣下床来到摇篮边上。
结果就看见萧长缨拿着一串糖葫芦，蹲在摇篮边上，给苏念舔着，而苏念则一脸开心。
她……原来没走？
“念念还没满岁，你怎么给她吃糖？”苏砚冰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夺下糖葫芦，丢到一边。
苏念‘哇’一声就哭了。
萧长缨摸了摸鼻子，道：“那我也没其她招数哄她。”
苏砚冰忙将苏念抱起，亲亲那小脸蛋，随后到门外去吩咐了小侍几句。
小侍很快拿来了磨牙棒，还有一碗粥。
看着苏念咬着磨牙棒恢复安静的样子，萧长缨无语望天：早知道一根木棒就能让苏念不哭，她干嘛抱着苏念跑到卖糖葫芦的老人家里把人家叫醒，买了一串昨晚人家没卖完的糖葫芦啊？
“你抱她，她没哭吗？”苏砚冰看了萧长缨一眼，问道。
若是念念哭了，他一定会醒的。
但他记得，每次萧长缨抱念念，念念都会哭。
萧长缨：“……”
她不敢说。
在苏念‘哇’一声哭出来之前，她就把苏念嘴巴捂住了。
然后赶紧出了房间。
苏念在花园里哭得很大声。
这些要是被苏砚冰知道，肯定骂死她。
苏砚冰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睛蓦地一瞪大：“你该不会点了念念的穴道吧？”
“我哪儿有这么混账？她一哭我就赶紧抱去花园了而已！”萧长缨深感地位不如一个娃。
苏砚冰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一边吹着粥，一边喂给念念吃。
萧长缨目不转睛地看着，忽然有一股冲动马上把面前这人娶回家！
她想，若他给她生个女儿或者儿子，定是一个温柔慈父。
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启禀世女，侯府派人来了，说侯夫人有急事请世女马上回去。”忽然，小侍在外禀道。
苏砚冰顿时抬眸看了萧长缨一眼。
“孟娴回侯府认亲了。”萧长缨低声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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