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灵听了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吴歌继续说。
吴歌眼珠转了转，把墓室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走到红棺旁，握住了一条锁链，招手让张启灵过来。
张启灵走过去，吴歌指着锁链让他看：“小哥你看，这四条锁链上都是刻有文字的。墓里之所以既没有记载主人生平的墓志，也没有叙事性的壁画，是因为墓主把想要记录的东西都刻在了这些锁链上。”
张启灵也握住了一条锁链，认真看着上面的内容。
“我认为，这上面刻的应该是闻香教的‘三教应劫’。”
“三教应劫？”
“对，闻香教是明朝万历年间创立的民间宗教，首领叫王森。他自称救过一只狐狸，狐狸为了报答自断了带着特殊香气的尾巴赠送予他。王深用这种思想号召了大批的教徒，闻香教也慢慢演变成了家族式的宗教，一直相传了200多年，全盛的时候全国各省都有他们的教徒。”
“等等，棺上有字。”张启灵突然打断吴歌，抬手将自己看到的字指给她看。
吴歌轻声念道：“中兴福烈帝……”随即露出个了然的笑，“原来是他。”
“谁？”
“徐鸿儒。王森曾两次入狱，后死于狱中。其子王好贤与徒弟徐鸿儒继续传教，天启二年组织起义，徐鸿儒自称中兴福烈帝，建元‘大乘兴胜’，不久败亡，尸体却不知所踪。”
“说起来，他跟我还算同行，只不过这人是个妖道，专门用死人肉饲养狐狸，手段也比较下作，令同行不齿。”
“闻香教主张‘三教应劫’的思想，有意把道、释、儒捏合在一起，称燃灯（道尼）、释迦（僧尼）、弥勒（圣人）各应三劫，即无相劫、庄严劫、星宿劫，生逢‘劫变’即世界末日，信其教可以获得解脱。”
“所以我推测，除了我们刚才出来的放着十八副棺材的陪葬坑外，这里应该还有两个陪葬坑，分别对应儒释道三家。”
张启灵点了点头：“你认为他想干什么？”
“复生呗！”吴歌笑得张扬，“世人都追求长生，长生不了就死了再复生。他用沾了妖气的狐血涂棺，又将自己法葬，还用刻有闻香教教义的锁链吊棺，摆明了是想搞事。这要是不起尸，胖爷的姓就倒着写！”
“不过有个高手在我们之前来过，他在棺上又加了一条锁链，你猜刻的什么？”
“什么？”
“往生咒。”吴歌笑得幸灾乐祸，“他想超度了他。”
女孩儿手一扬，一把红色大刀出现在手中，提刀一挥，刀刃悬停在一条铁链的上方，圆溜溜的杏眼看向对面的伙伴：“开不开？”
张启灵却难得有些犹豫，看着吴歌欲言又止。
“什么啊，你不是挺信任我的吗？”吴歌歪了歪头，看着张启灵笑道，“我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拖后腿的。”
“张启灵，放心大胆做你想做的事，无须顾虑我。或许你可以再尝试多信任我一些，比如实力方面。”吴歌把刀又往下沉了沉，铁链都被压出了弧度，“到底开不开？”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用行动答复了她。
两人同时手起刀落，红棺“砰”的一声砸到地上，对此在场的一男一女都没什么反应。
吴歌甚至脑洞大开的想着，反正都是要起尸，最好这下子直接给他撞出脑震荡，省得她特意打了。
张启灵用自己的奇长二指在棺盖与棺身之间的缝上划过，吴歌在旁边屏息凝神，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这副棺椁在质量方面，跟那帮小鬼们躺着的那些比起来大大不同，使用的是上好的红木，金丝镶边，还刷了好几层保护漆，整体被保护得很完整。
张启灵的手指最终停在一个地方，另一只手抄出撬棍架在棺上，一使力把棺盖撬开了一条缝。
与此同时，“嗖嗖”两根银针从棺材中射出，直奔张启灵面门。
银针的速度极快，但吴歌和张启灵的动作更快。两人同时侧身，银针擦着他们的肩膀飞过，“叮叮”两声撞到了身后的石墙上，掉落在地滚了两圈后停住了。
“怎么不把机关拆了？”
张启灵没回吴歌的话，继续去研究那棺材，吴歌见此耸了耸肩。
她低下头看着穷奇的图腾，心思却丝毫没有放在上面。
和张启灵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在试着摸清他的为人、性格、某些习惯以及实力。
他是个强者，而她不讨厌强者。
他是个好人，想来也对，他若不好她那个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他跟自己一样喜欢发呆，想到此吴歌无声的笑了笑，这么说他们还是同好。
但是，她还是不够了解张启灵，不像他那样了解自己。
他说二十年前见过自己，就是见过，不是撒谎或一句玩笑。
可那又如何？她身上的秘密多得是，她不想耗费心神去找寻自己的过去，也没有时间去找寻了。
她灵魂不全，身负诅咒，活不过二十岁的。
不想去探求缘由，不想去谋求生机，她就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生小道抓一世鬼。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若是运气好，就让她走的体面些，女孩子死也要死的好看点不是；若是运气再好些，就让她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好跟周围的人道个别。
她不喜欢有始无终。
她都想好理由了：我找到家人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
大家一定会为她感到开心的，并叮嘱她常来看他们。
三年五年或者是十年八年过去后，吴歌不再出现，他们也会渐渐忘了她这个“小白眼狼”，不再想念。
遗忘就是最安静的道别。
她投不了胎，地府若不收她，她就留在人间做个孤魂野鬼，寻一处山野孤坟定居。
如果有鬼友来拜访她，她就笑着听他们讲讲生前的故事；如果只剩她一个鬼，那就发发呆，睡睡觉，看看人间的风景。
尽管她懒得活着，但她也必须承认，凡世间的景色真的很美。
啊，做梦都想要的生活啊……
“吴歌。”
“嗯？”吴歌笑着抬起头，挑眉用眼神询问张启灵什么事。
就见对方“轰”的一声撬开了棺材，用手指了指砸到地上的棺盖。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棺盖内侧中间的位置设置了一个小巧的机关。她懂得些机关术，能看出来这个机关的发动不是因为盖子打开拉动引线，而是凭借开盖瞬间的震动来启动的。
不是他不拆，而是没法拆，也没必要拆。
但凡身手不差，注意力集中的人都能躲开。
张启灵侧头看向她，淡淡的道：“我知你能躲过去。”
此一句便足矣。
看吧，他果然很了解她，就像熟识了多年的故友。
真是不公平。
只有他单方面地了解着自己，真的很不公平啊！
“那是，你不看看我是谁。”吴歌嘚瑟的一笑，“躲个机关小意思！”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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