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已经开始质疑夜羽的命令了，可多年的训练与忠诚，让他无法违背。
沐烟灵薇看着夜羽冷漠的侧脸，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她与夜羽的这次见面，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
当天晚上，南城正式向三大城池宣战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人类世界。
五十上将，个个都是以一当万的顶尖战力。夜羽只派出了十位上将，率领一万南城士兵，率先朝着北城进发。
北城城主得知消息后，又惊又怒。他立刻集结了五万大军，在北城与南城的边境线上严阵以待，想要凭借人数优势，阻击南城的进攻。
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惨烈无比的大战。五万对一万，北城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即便南城的上将战力超群，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可谁也没想到，这场被寄予厚望的大战，最终却在销声匿迹中悄然结束。
北城的五万大军，一共只坚持了八天时间。
这八天里，没有大规模的正面冲锋，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对决。南城的十位上将，如同鬼魅般潜入北城军营，目标明确 —— 只杀军官，不杀士兵。
三位北城大将、二十位中将、五十位少将，以及无数的大佐、中佐、少佐，但凡在军队中担任指挥职务的人，都在短短几天内被残忍杀害。他们的脑袋被剁掉，四肢被切断，整齐地摆放在各自的营帐中，场面惨不忍睹。
指挥层被彻底摧毁，五万大军瞬间陷入混乱。没有了军官的调度与指挥，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军心涣散，斗志全无。有人开始逃跑，有人选择投降，剩下的人也只是在原地瑟瑟发抖。
这场战争，南城带来的一万士兵几乎没有出手，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在北城军队崩溃后，将北城囤积的军饷、粮草、武器装备等所有资源，尽数打包带回南城。
当五万北城士兵赤身裸体、狼狈不堪地逃回北城时，整个北城都陷入了绝望。军官死光了，军队失去了指挥核心；军饷、粮草、装备都被南城夺走，后续根本无法再组建有效的防御。
北城，彻底失去了与南城抗衡的能力。
而这场胜利，也让其他两大城池彻底意识到了南城的恐怖。人类世界的战乱，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战争，朝着更深层次的方向，稳步推进。
接下来的半年，战火并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在人类世界的土地上掀起一场又一场血雨腥风。短短半年间，南北东西四大城池之间，共计爆发了十一场惨烈大战 —— 北城两战、东城三战，而西城则陷入了最持久的鏖战，足足经历了六场厮杀。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乱，让各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南城虽有五十上将坐镇，战力超群，却也折损了两万士兵；西城则沦为最大的输家，十万精锐在战火中丧生，军事力量被彻底掏空，再也没有了支撑战争的能力。而南城，也同样耗尽了最后的元气，连年征战让粮草告急、兵源枯竭，早已没了继续开战的资本。
人口的流失更是触目惊心。半年前，南城人口便已跌破一亿大关，而经过这半年的战乱与动荡，如今只剩下区区两千万，且逃离的势头丝毫没有减缓。街道上愈发空旷，曾经的居民区成了无人问津的废墟，商铺十室九空，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死寂与绝望的氛围中。
更让人心寒的是士兵的逃离。那些从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士兵，早已对南城失去了信心。他们亲眼目睹了战友的惨死，见证了南城的衰败，再也不愿为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卖命。战后，他们纷纷脱下军装，背着简单的行囊，义无反顾地离开南城，涌向相对安稳的星辰帝国。到如今，南城的士兵数量已锐减到不足千人，且还在持续减少，曾经的军事重镇，如今已近乎无兵可用。
万幸的是，南城还有五十上将这张王牌。他们个个都是以一当万的顶尖战力，即便南城兵力空虚，只要这五十人还在，其他三大城池便心存忌惮，不敢轻易上门挑衅。毕竟，没人愿意承受五十位上将联手的雷霆之怒，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可即便如此，南城的内部矛盾也已彻底爆发。夜羽依旧是南城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可五十上将对他的质疑，早已达到了顶点。
曾经，他们是夜羽最忠实的追随者，坚信他的计划能为人类世界带来新生。可如今，他们看到的，是一座濒临废弃的城市，是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是一支濒临溃散的军队。半年的征战，除了带来无尽的死亡与毁灭，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更看不到夜羽口中的 “新生”。
“队长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让南城彻底毁灭吗？”“我们已经没有兵了，没有粮了，再这样下去，不用别人打，我们自己就垮了！”“他整天闭门不出，除了下达作战命令，什么都不管。我们到底还要跟着他，做多少无谓的牺牲？”
私下里，这样的抱怨与质疑越来越多。五十上将们聚在一起时，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坚定，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与疲惫。他们开始怀疑，自己追随的，到底是一个能带领人类走向未来的救世主，还是一个将所有人拖入深渊的疯子。
只是，多年的忠诚与军人的天职，让他们暂时没有选择背叛。但这份质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绝望的土壤中疯狂生长，谁也不知道，这份忠诚还能支撑多久。而南城的未来，也如同风中残烛，在战乱与质疑的双重打击下，摇摇欲坠。
南城早已不复往日模样，整座城市在战乱与流失中摇摇欲坠，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死寂。就在这样一个阴沉的午后，沐烟灵薇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 ——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的地并非城主府，想见的人，也并非夜羽。
这个消息传到夜羽耳中时，他难得地愣了愣。诸葛玄冥？她找诸葛玄冥做什么？
夜羽太清楚诸葛玄冥的性子了。那人孤僻寡言，行事全凭心意，若不是他自己愿意，就算是天王老子上门，他也懒得多看一眼。夜羽本以为，诸葛玄冥绝不会给沐烟灵薇这个面子，可没想到，当手下汇报诸葛玄冥同意会面时，夜羽心中竟涌起一丝莫名的波澜。他隐隐好奇，这个被自己伤透了心的女人，究竟想对诸葛玄冥说什么。
南城郊外的荒坡上，枯草随风摇曳，远处的城池轮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萧瑟。诸葛玄冥一袭黑衣，负手而立，背影孤绝。当沐烟灵薇的身影出现在坡下时，他才缓缓转过身，语气平淡无波：“听说你要见我？”
许久未见，沐烟灵薇像是被岁月抽走了所有精气神，憔悴得令人心惊。曾经明亮的眼眸黯淡无光，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一身素衣洗得发白，沾着些许尘土，早已没了往日的灵动与英气。听到诸葛玄冥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对，是我想见你。想找你办件事。”
“说。” 诸葛玄冥惜字如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与沐烟灵薇素无交集，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会有什么事求到自己头上。
沐烟灵薇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心，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我记得，你好像有拿走别人记忆的能力，对不对？能不能…… 能不能帮忙拿走我的记忆？”
诸葛玄冥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是谁？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神秘存在，是夜羽都要敬三分的合作者。沐烟灵薇不过是个后辈，竟张口就要求他动手，未免太过自不量力。他没有立刻拒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嘲讽毫不掩饰，仿佛在说 “你也配”。
沐烟灵薇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没有因这无声的羞辱而退缩。她迎着诸葛玄冥冰冷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要忘记一个人。条件你可以随便开，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诸葛玄冥挑眉，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却还是故意问道：“夜羽？”
沐烟灵薇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不可闻：“嗯。”
“条件我随便开？” 诸葛玄冥的语气带上了几分玩味，他向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如果我的条件，是你的身体呢？”
这无疑是极具侮辱性的条件。荒坡上的风似乎都停了，空气瞬间变得凝滞。沐烟灵薇的脸色白了白，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可仅仅沉默了片刻，她便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羞耻，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可以。”
诸葛玄冥脸上的冷笑骤然消失。他本以为会看到沐烟灵薇的愤怒或退缩，却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拔刀声 —— 那声音沉重而熟悉，分明是夜羽的黑刀出鞘时特有的响动。
他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密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即对沐烟灵薇说道：“他就在附近。你也知道，我出手的时候，最不喜有人打扰。要不，你先跟他交代清楚？免得他一时冲动，坏了我们的交易。”
沐烟灵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密林，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深吸一口气，朝着空气大声怒吼：“夜羽，你出来！”
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疲惫与决绝，在空旷的荒坡上回荡。
片刻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密林中缓缓走出。夜羽依旧是那副模样，面色苍白，眼神冷漠，只是眉宇间的疲惫比以往更甚。当他出现在二人面前时，沐烟灵薇的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便移开了 ——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漠然，仿佛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爱到极致是相守，恨到极致是纠缠，而最伤人的，莫过于彻底的无视。此刻的沐烟灵薇，便是在用这种方式，宣告着与夜羽的彻底决裂。
她没有再看夜羽一眼，只是对着诸葛玄冥说道：“你不会阻止吧？”
夜羽的目光落在她憔悴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当然。”
听到这个干脆的回答，沐烟灵薇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任何反应。她甚至没再给夜羽一个眼神，直接转头看向诸葛玄冥，语气急切了几分：“好了，他已经答应了，开始吧。”
诸葛玄冥饶有兴致地看向夜羽，像是在确认什么：“你确定不阻止？我可要提醒你，一旦我出手，她脑海中所有与你相关的记忆都会被彻底抹去。从今往后，你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你们之间的所有过往，所有情谊，都会烟消云散，再也找不回来。”
夜羽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想起了两人并肩作战的岁月，想起了星灿草原上她担忧的目光，想起了她刚才那片死寂的眼神。这些年，他为了 “断层” 计划，牺牲了太多 —— 百姓的信任，将士的忠诚，南城的繁华…… 如今，连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温暖，也要亲手割舍了。
可他没有退路。
夜羽的声音依旧冷漠，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当然。这是她的选择，我能怎么阻止？”
那份刻意表现出的不在乎，像一层坚硬的壳，包裹着他心底不愿示人的疼痛。
见夜羽如此干脆地同意，诸葛玄冥也不再多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是了然。他向前一步，伸出枯瘦的手指，对准沐烟灵薇的额头：“既然如此，那我可就开始了。”
夜羽别过脸，看向远处衰败的南城城墙，声音轻得像叹息：“随便。”
诸葛玄冥的指尖轻轻触碰到沐烟灵薇的额头。沐烟灵薇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就在指尖相触的瞬间，她突然睁开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夜羽 —— 那是最后一次凝望，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有不甘，有不舍，有痛苦，还有一丝释然。
四目相对的刹那，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沐烟灵薇的眼角滑落，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滴落在脚下的枯草上，瞬间被吸干。这或许，是她为夜羽流下的最后一滴眼泪。
很快，诸葛玄冥的指尖泛起淡淡的微光，一缕缕白色的雾气从沐烟灵薇的额头缓缓抽出，凝聚成一团朦胧的光团 —— 那里面，承载着沐烟灵薇与夜羽相关的所有记忆：相识时的惊艳，并肩作战的默契，星灿草原上的争执，还有刚才那带着绝望的决裂。只要诸葛玄冥稍一用力，这些记忆就会彻底消散，再也无法找回。
“这是你的记忆，我先替你保管。” 诸葛玄冥收回手，将那团白色光团握在掌心，似笑非笑地看着沐烟灵薇，“等你什么时候后悔了，还可以来找我买回去。当然，到时候的价格，会比现在高出很多。”
沐烟灵薇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看那团承载着过往的光团。她伸出手，猛地抓住那团白色物质，眼神决绝，随即用力一捏 ——“咔嚓” 一声轻响，白色光团瞬间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她当着夜羽的面，当着诸葛玄冥的面，亲手捏碎了与他相关的所有记忆。
做完这一切，沐烟灵薇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微微晃了晃。她看了一眼诸葛玄冥，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夜羽 —— 那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陌生，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牵绊。
“多谢。” 她对着诸葛玄冥微微颔首，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荒坡下走去。步伐虽然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留恋。
夜羽站在原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依旧冷漠，可放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握紧了。黑刀的刀柄硌得掌心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风卷起地上的枯草，也吹散了空气中残存的微光。荒坡上只剩下他和诸葛玄冥两人，沉默笼罩着一切。
诸葛玄冥看着夜羽紧绷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舍得吗？”
夜羽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没什么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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