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对！”墨儿将两脚往地板上一盘，“娘你算啊，馨儿那孩子三个月快四个月了，仔细掐指一算，怎么也该是在京城，我和腾哥哥成亲前后怀上的——
可墨儿和腾哥哥圆房，都是一个月后的事儿了。”
“那怎知，就不是他们在你们成亲前就怀上的？”孙梅也席地而坐，既然墨儿而今能常说语言此事，那么……她很想想听听墨儿的高见。
“以前是墨儿不懂为什么男人头一夜要在被褥上铺白帕子啊！”
墨儿在书院呆了书院，好习惯没学上，人倒成了话匣子，张嘴便什么都敢说，听得素来拘谨的孙梅都微微有点招架不住。
“现在……知道了？”
孙梅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得不示意墨儿嗓门小点儿，这隔墙有耳都在其次，但张口就说这洞房里的私事，怎么说都有点不合时宜，不是君子所为。尤其她孙梅还是墨儿的娘。素日在翰林院听几个同僚聊这些个事儿，她都觉得尴尬不已呢！
“恩！”墨儿赶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让外面的男人听了去，尤其她腾哥哥打小就是尖耳朵，还说偷听是弱势男人才能有的特权。
“就没一点怀疑？”孙梅压下尴尬不得不帮墨儿再确定一次。
“所有事儿都琢磨了好几遍！”墨儿答得郑重其事。
“那……若不是真？馨儿有什么缘由需要把自己也拖进这浑水里呢？”孙梅始终还是觉得馨儿没有任何理由拿这种事儿，栽赃肖腾，毕竟……毕竟肖家和她无冤无仇，除非……除非她喜欢肖家那孩子喜欢得得了失心疯……
一想到这失心疯吧，孙梅忽然有些踌躇了，要知道这病，男人管叫犯花疯，女的相思久了，也有夜梦常会，久而久之，人就分不清是梦还是真了。
可馨儿近年来的的行事，你说不像有这病，可认真细细一推敲，那孩子可不是打儿时起，只要肖腾随他爹娘来孙家看她和墨儿，馨儿就雀跃得跟过节似的，追进追出，肖腾身边一堆奶爹仆役都挡她不住——
跟得那叫一个紧，“腾哥哥”长，“腾哥哥”短，偏墨儿还避而不见，好几次都让肖百万面上不好看了。
不想不觉得，一想细了，孙梅冷汗都暗暗流了一脊背，嘴上却仍自顾自地继续设疑：“这损人利己还好理解，但损人不利己……又何必呢？”
墨儿撅嘴若有其事地“小大人”般，将来那日柳金蟾无意中提到的事儿，点了出来：“馨儿想娶腾哥哥不是吗？”
“毁掉自己最珍贵的名声，只为了一个男人？”孙梅挑眉。
“娘，这世间的人形形色色，有为了一点钱卖相公卖儿女的；有为了功名利禄，抛弃家中糟糠之夫的；还有为了让自己升官发财，不惜出卖自己亲朋好友的——
古时候更有烹了自己儿子，讨好君主，最后又杀了君主，犯上作乱的。
娘怎知馨儿那么说，就真只是只有损没有利呢？”墨儿反问道。
孙梅一愣，不曾想自己以为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而今说出来的话，竟头头是道，一时还不知如何反驳了。
“那……墨儿以为的‘利’是什么？”孙梅再次诘问。
墨儿微微想了想了：“娘这话问得不对，人不同，眼中的利也会有所不同——
例如娘，您生平视金钱如粪土，视名声如命，那么于娘而言，娘眼中有利的事，就是让娘的美名溢满天下，成为一代名士，流芳千古。
可……名士有几个？状元有几个？天下的读书人都想当名士，可当名士，除了志向高远外，品格高洁外，还有更要紧的一点，那就是你要么是一方数一数二的才女，要么……出身显贵，这两点……
别说馨儿，就是墨儿都不沾边儿。”
墨儿这话缓缓后，又道：“娘，你说，馨儿眼中利是什么呢？”
孙梅一顿，好似醍醐灌顶。
墨儿锲而不舍，继续乘胜追击：“腾哥哥又有什么可以让她即使飞蛾扑火，也要放手一搏呢？”
以前柳金蟾这么和墨儿分析，墨儿半句也挺不进去，可而今她这么一番话倒过来说给她娘听后，墨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被人利用了，而且……
而且馨儿简直就把她墨儿当猴子一般玩弄于股掌之间，直接当她是个傻子呢？
啧啧啧，她墨儿再恨她馨儿，也始终心里当她是姐妹，这馨儿……打小就算计她算了，大了还变本加厉，坑蒙拐骗，外加挑拨离间啊！爹爹的，直接拿她墨儿当猪头……姐妹？你爹的，果如，柳姐姐说得，拿她孙墨儿当踏脚的跳板——
摆明了，要踩着她墨儿往上爬，一面坑她墨儿绝情决意，一面自己去当好人，嘘寒问暖……
骗她墨儿的相公，还要她墨儿给她馨儿数钱道谢呢？
墨儿暗暗磨牙，若儿时是“不共戴天”的鸡毛蒜皮事，那么自今后，大家就是“大路两边，大家各走一边”——
大家自此素未平生！此等奸邪小人，日后逮一个严惩一个，就要像柳姐姐说得，同情坏人，就是欺负好人——
原谅作恶的，就是惩罚行善的，恶人有恶报，好人才能有好报！不然祸害活千年，好人命不长。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墨儿越想越生气，后面说出来的话也渐渐得开始变得刻薄起来：“娘知不知道，馨儿背着你和娘，去肖家要过好几次钱！”
但大蛇七寸啊，孙梅最引以为傲的事儿就是她们孙家一门，全都视金钱如粪土，即使穷得一日三日需要借米为炊，也绝没有收受别人一文钱，讨要一粒米的事儿发生过——
这猛然间听墨儿这么一句，此一言，打在孙梅头上好似五雷轰顶不说，更像几个响亮的嘴巴子，狠狠地当众抽在了孙梅薄薄的面皮上，当即震得孙梅眼黑了三次，好半日都没能真正回过魂来。
知母莫若女啊，墨儿这一句话，可是真正的敲在了孙梅最脆的那根软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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