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二小姐还在少夫人逃婚那个月，挑吃挑穿讨零花都罢了，还没事就在船头唱《花好月圆》《孔雀东南飞》气我们大少爷，我们大少爷说她这是想他早投江，好让少夫人好再娶呢？
二小姐做得这些事，大少爷能欢喜她吗？说实话，我们肖家下面的人，也没一个不讨厌她的！就会在我们老爷装可怜，知我们老爷只身在中原孤苦伶仃，她见着我们老爷就说自己无依无靠无人爱——
让我们老爷总说她‘可怜见的，没人好好教的孩子，是这样的’，还总说我们大少爷眼里别只有嫁妆，外面的乞丐都会布施些，给你婆家的妻妹布施点，就亏了不成……”
孙梅抿唇，余光扫墨儿，心里梗那两句“没人好好教的孩子，是这样的”“外面的乞丐都会布施些，给你婆家的妻妹布施点，就亏了不成”——
把她偌大一个孙家都说成什么？
孙梅努力绷着脸上的镇定，墨儿眸光暗斜，甚知老娘已经频临爆发之际，她赶紧打断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小元宝：
“小元宝啊，你……且回去，看看你们爷那里还要忙什么！他应该哪里应该还差人手，一会儿又要用晌午饭了。”
小元宝一听这话，赶紧磕头退身，一溜烟跑回去报功等赏。
屋内门合那一刻，孙梅的脸已经铁青。
“娘，咱们还是别问了，再问，墨儿估摸着他们也不会说得，岳母管下人不比一般人，规矩立在哪儿，谁求情也没用——
据说还有拉出去卖了的。”
墨儿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
孙梅自问自己还要问什么，就刚才小元宝那话，她还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是“没人好好教的孩子，是这样的”？
什么是“外面的乞丐都会布施些，给你婆家的妻妹布施点，就亏了不成”？
她孙梅、她孙家苦苦撑起的“高洁”，尉迟氏牺牲墨儿换取的“贤名”，试问，在哪里？她孙梅在大家眼里，指不定就是一个笑话！
孙梅深深地喘息，即使是坐着，也压不住眼底的几番翻黑：想哭，但除了追悔莫及，她还能做什么？可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不是吗？
鸠占鹊巢，还敢坏她孙家的名誉！
孙梅强撑着起来，早先对肖腾的所有成见，此刻纷纷只剩对馨儿刻骨憎恶，以及……对尉迟氏执意将狼当羊般百般呵护的怨愤：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娘……”墨儿担心地跟着孙梅走了两步，孙梅却只朝她摆手：
“你也回去给你相公帮忙，娘……回去躺会儿！这一夜都没睡好啊！”和你爹爹好好聊聊！
一点也不想让墨儿再看见自己“败北”的孙梅，一个劲儿地挥手要墨儿走。
墨儿单纯，也没想许多，只当娘是真想睡，因为她也困得眼睛皮开始打架了——昨儿大家都是半夜起来的……全是鬼闹得！
墨儿拖着困倦不已的步子慢慢地往楼上走，走着走着，总觉得后面有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墨儿身子一抖，暗想着大白天也出来？
墨儿缓缓缓地状着自己的“熊胆”往后挪移目光，一寸一寸再一寸，就在墨儿觉得更加诡异的时候，忽然一双黑眼眶的深凹大眼睛赫然出现在了门缝的那一头：
“啊啊啊——”
鬼不吓人，人吓人啊！
墨儿这无中生有的惊炸炸一叫，门后的人也跟着和墨儿一起“哇哇哇——”叫喊了起来，等把所有人都惊得全冲上了甲板时，墨儿才灰不溜丢地发现，那眼睛不是鬼，是馨儿的！
肖腾举着桃木剑，厨师握着菜刀，哪个拿着扫把，这个拿着汤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落在缩成一团想开溜的墨儿身上：
“墨儿，怎么了？”
“大小姐？二小姐，你们看见什么了？”
“鬼在哪儿？鬼在哪儿？不会大白天也会跑出来吧？”
各种声音霎时间交汇在一起，几十双眼睛到处乱扫。
墨儿没好意思说是错把馨儿看成鬼了，只能讪讪地，故作好似真看见了什么似的指着馨儿门框上面胡诌了一句：
“刚好似在上面……上面看见了个人影……兴许是看错了，就是晃了一下，也没看清是什么！许是……哪里的鸟影子……”
众人听着墨儿话，不约而同地看向空无一物的江面，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呢？鸟……打哪儿飞来呢？还能飞这么快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有点毛毛的。
但这心里最毛的却是馨儿，常年说得好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墨儿分明就是看见她这边开始叫唤的，偏巧昨儿死那么多鱼，偏偏还都是她丢的耗子药——
这不思不想不害怕，一思一想一琢磨，馨儿就自己也吓唬起自己了，她总觉得肖腾和墨儿屋昨儿闹鬼，和她丢的耗子药有关，不然，怎么以前没事，这昨儿死了那么多鱼后，墨儿药补的碗色也变了，腾哥哥夜里还见了鬼不说——
更诡异的是，鱼啊猫啊狗啊，沾一点药，不说小命没了，就是留着小命的，也是四肢无力，可看看墨儿，健步如飞，生龙活虎，这不是活见鬼么？
更可怕的是腾哥哥夜里发得那梦，那鬼什么不拿，干嘛非拿着墨儿喝安胎补药的药碗做中毒状呢？
难不成冥冥之中，真有鬼神在护佑着墨儿？
馨儿心里好怕，但畏惧之余，她又好恨，为什么连天都要这么偏心墨儿，什么最好的都给墨儿，她馨儿如此努力，却是在一直失去。
馨儿背靠着屋内的墙板，一边涩涩发抖，一边切齿地以指尖掐着抢，好似要将她充满恨意的利爪伸进墙内，如同抓墨儿吧，将满身的怨恨纷纷倾泻在，造成她所有悲剧的祸首身上。
门外依旧吵闹，孙梅不信鬼神，但墨儿既然说她看见了什么，孙梅也还是觉得是个不祥之兆，因为老人们常说，有的是天生能看见，但……一般人，通常都是快要死之前，才会部分白天黑夜地看见不该看见的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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