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归气，恼归恼，但馨儿已经这么惨了，就是天大的错，老天也罚她了，他尉迟氏还能在她最需要爹娘的时候，与孙梅一般缺心少肺地丢着她只顾着嫌弃，没有半点怜悯吗？
“你啊，是不是又好几晚想东想西，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尉迟氏不得不主动关心馨儿，毕竟这而今，除了他外，馨儿真的一无所靠了——
没爹的孩子……有亲娘，也跟没亲娘似的，林家只看得见钱，别的什么都看不见，可怜哦！
“……”馨儿垂下她而今已经瘦得核桃般小小又皱皱的脸，“闭上眼就想，其实……没想想的！”刚才这边的话，其实她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尉迟氏垂眼，短短一年接二连三的打击，就是换做他，他也不敢说自己能不去想，能睡得下去，但……他是劝人的，如何能比馨儿还丧气呢，“你看看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无精打采，让爹这老头子都精神不起来了？”
馨儿赶紧挤出一抹涩涩的笑，这笑在她脸上，看在尉迟氏眼底莫名地有点渗人。
说起这渗人……
“馨儿啊，刚墨儿转过来是看……你可也看见了？”尉迟氏隐隐觉得墨儿是看错眼了，只怕是猛一转眼看见了馨儿在屋中的脸吧？
“爹……馨儿不知道墨儿姐姐看见了什么，只看见她盯着这头叫，想是真看见了什么吧？不然墨儿姐姐那胆子，除非如儿时那般逗着馨儿玩儿，否则怎么也不会那么叫。”
馨儿半垂着眼，柔柔柔地挤出笑来安慰尉迟氏不久前，也好似受惊了的心。不过，她也不要否定这事儿：
“但馨儿看墨儿姐姐而今不似以前了，定然是见着了……不知爹有什么办法？眼见再过二日就到京城了，不如，我们今晚全部改走陆路？”
“不成！你肚子里的孩子，可吃不得这苦，陆路太颠簸！”尉迟氏立刻否定了馨儿的提议，“一会儿船靠岸，爹和你娘就上岸去找能做这事的人，护送咱们到京城。”
“那……爹可要看仔细，据说会这些个的人，厉害的都不说自己厉害，吹自己如何厉害如何厉害的，多半都是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馨儿面露担心，“要不要馨儿……”
“不，你就在船上，你娘陪着爹去就好！”尉迟氏当即拒绝，他可不想下船又看孙梅的脸色，而且馨儿行走不便，只怕他们还没找到人，便天都已经黑尽了。
“……恩！”馨儿一听尉迟氏这反应过快的光景，也知自己定然是被养父也顾忌了，只是养父是个爱面子的人，不愿意表现出来，她何苦巴着继续讨人嫌呢？
“那馨儿就在船上等爹回来，不知……下面有什么事儿，是需要馨儿帮着爹做得？”
“这个不用，有你王叔呢，你只管好好休息就成，等到了京城，安心养胎，咱们啊先护着胎儿，安全着地，别的……都是次要的事儿！”
尉迟氏和馨儿在下面虚以为蛇，一个人一个想法。
楼上，墨儿困得睁不开眼，偏肖腾还要她读那劳什子的《楞严经》，全是音译，读半天不知道读得啥，更觉得催眠，两遍过去，哈欠打得嘴巴张得都能吞人了。
“腾哥哥啊……墨儿……墨儿不舒服……”不敢说自己困得不行的墨儿，只得假装疼痛难忍的模样，捂着肚子一下子趴倒在桌上，露出一副难受的模样，眼泪婆娑地倒在八仙桌上，四肢无力，随时闭眼都能见着周公了。
“墨儿，你别吓我！你快起来！”肖腾一见墨儿这模样，吓得眼泪先掉了下来。
“不行了……腾哥哥……墨儿先……休息会儿……”
可怜的墨儿，怀胎三月的孕妇，正值瞌睡最多的时候，如何扛得住？愣是将一个呵欠压成一个中扭曲的表情后，脑袋一歪，直接栽在桌上睡了不省人事。
“墨儿……墨儿？墨儿——你醒醒？”肖腾急得去拽墨儿的小揪揪，可他舍不得用力，揪了半天，墨儿也不动一下。
“墨儿、墨儿，为夫要扎你了？”
肖腾不敢用绣花针，只敢拿另一边的锥子，轻轻轻地往墨儿手上一扎，墨儿只缩了缩手，半日难受地挤出一声奶奶地嗲嗲声：“痛——”
这一声，酥得肖腾骨头都软了。
怎么办？
还是先扶墨儿去床上休息吧？
那边打帐驱蚊，这边托着墨儿放上去，盖被子放帘子，为防万一，肖腾在墨儿枕头下面压见过人血的弯刀，左边放桃木剑，右边放刻了波罗蜜心经的菩提子，脚下还不忘放了一叠经书神像。
肖腾呢，左手持念珠，右手拿高僧加持过的铜铃，时不时放在墨儿的脑袋上“丁——”一下，过一会儿，念了一串佛号，又“丁——”一下。
墨儿睡死如猪，此刻就是肖腾敲大鼓，她也说不醒就不醒，眼皮不抬，身子更是不动，越睡越让人觉得太过于安详了。
这可如何是好？
“快，去告诉老夫人，就说少夫人晕倒了！”
肖腾一时没了折，红着眼睛直推进宝下去请孙梅，得禄则赶紧带着小元宝几个将屋里的财物，肖腾的私人大小物事全部赶紧装箱，越值钱越小的，装得越快——
谁敢说一会儿二小姐会不会趁乱也跟着混进来，然后又摸了爷的什么玩意去？说起这摸了爷的什么玩意吧？
得禄眼尖，先看见了墨儿近日随身的一块小扇翡翠坠子……得禄的眼睛骨碌碌悄悄一转，暗暗地就伸手乘着大家都在忙碌的当儿，自墨儿的衣袍里取了下来，然后故意搁在了最显眼的八仙桌上。
进宝一口气冲出去，要急急地喊两声吧，可巧才在楼梯上就看见了看烟雨蒙蒙笼两岸的孙梅：
“老夫人，我们夫人突然一头就栽倒了，您赶紧来看看吧？我们爷现在哭得跟什么似的。”
“……赶紧上去！”孙梅立刻收敛心神，急急地示意进宝往上面走。
“那老爷……”进宝有些迟疑。
孙梅摆摆手，心里只有她女儿：“甭管他，他现在忙着呢？只管那下面的李大夫请来就成。”喊来也干不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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