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多，都是到了哪儿，才知人间有如此一种地方可与不见天日天牢一般，称之为地狱了——
大户人家忌讳对后院的男人说不洁之事，更别说，提世间还有这样的一等地方，竟是日日将道德伦常、男子三贞四烈挂在嘴边，教导民众向善的朝廷所设了。
每每想起这个，肖腾心里就格外地理解了北堂傲那句“看似富贵无限，实则如履薄冰”的话——
女人砍头去了也就去了，活着的男人们可不是留着遭活罪吗？
肖腾不愿意墨儿当官，当孙家上上下下都是官迷，他也是替自己捏了一把好大的汗呢！北堂傲是身不由己，他呢，是明知火坑还往火坑里跳。
罢罢罢……
肖腾告诉自己先别自己吓唬自己，只怕是虚惊一场，也不一定！毕竟抄家之事十年难遇，就是十年一遇，也未必就是他肖家！
可人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肖家真的太富了，北堂傲说，世间有三物，即使人本本分分，也毕引来灭门之祸：
此三物是——
倾城之色，稀世之珍，以及……拥兵之重。
“这教坊……”肖腾拧眉，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怎么就……说出来就出来了呢？”孙馨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儿。
“所以才说麻烦，所以……北堂家才让我们到此为止！”肖百万扭过头转向肖腾，“儿啊，娘想着，这府里的东西，咱们可能需要慢慢地以次充好，这些古董什么的，还是用刚出窑的好，你说呢？”
“娘，你说得对，这些个好东西，断不能在京城了，能卖的，咱们先都放到各处店里卖了，不能卖的，娘觉得可以留的，咱们悄悄转移到其他不姓肖的地方，娘您说呢？”
肖腾也跟着肖百万开始细细筹谋。
“不瞒你说，娘自打知道这事儿后啊，好些要紧的东西也都分批次运出京城，送到你名下的其他宅子里了……余下这些花瓶啊，也都算上号了，过几日就一样一样运走——
这些个金丝楠木的家具啊——
娘想着，也还是卖了，咱们改用寻常人家的梨花木吧？”
肖百万眼看肖腾，知这孩子素来是好东西用惯了，只怕换了差的，会用着不习惯，毕竟这些都说好，是给他的嫁妆了。
肖腾若是以前定然不太乐意，但……眼下局势很难说是往好走，还是他肖家的运走到了一个坎上，又有一场血雨腥风等着他们……此外，即将为人父母了，也本能想着要为自己的儿女打算，岂能只顾眼前的享乐呢？
“娘说了就是！孩儿都明白，眼下我们肖家……为了儿子这场婚事是‘老底都花光’了——南边店里一时资金跟不上，资金链断了，这不……就要完了。”
肖腾循着肖百万的话，便将那日在白鹭书院定下的策略，拿来又一说。
肖百万点头，暗夸儿子好伶俐，只可惜几个女儿全都没赶上她肖百万精明的一分，一个个还居然还真以为肖家完了，纷纷自保，连家书都不给她写了，好似她这当娘的，会逮一个就问一个要钱的！
这闷闷的心情，肖百万不便说，仍旧只和肖腾交代眼前的事：
“对，京城好几处宅子，我也称脱手卖了，其实先都转到了你爹的名下——他们不知你爹的名儿，却都当了真，余下老娘和你爹就得傍着你养了！”
肖百万笑。
肖腾撅嘴：“娘这话说得，好似儿子不是娘您养大似的！别说咱们家还在，就是来日真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儿子也不能让娘和爹流落街头啊？
儿子早和墨儿说好了，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娘呢，这辈子最疼的就是我，虽然有十几个姐姐，但十几个姐姐都是见钱眼开的人——
墨儿说，爹娘愿意挨着咱们就挨着咱们，说自己爹娘是爹娘，腾儿的爹娘也是亲爹娘，会一样看待的！”
肖腾一提起墨儿，便不觉骄傲起来。
肖百万也高兴啊，她打小就看好墨儿那孩子孝顺，她爹那样，她都能忍着毕恭毕恭那么多年，但他更欢喜自己儿子有本事，居然不仅扭转了局势，还把墨儿服侍得服服帖帖的，不愧是她花重金教出来的好儿子。
“其实啊，只要你好，墨儿好，将来的孩子好，娘就是将来没钱了，爹娘也能在老家凑合过一辈子！不用你操心，你伺候好你公婆，别落埋怨就成。”肖百万满心欣慰，一群孩子里，她最得意的就是肖腾这个儿子，处处给她长脸，又善解人意，懂她心思。
“娘这话说得……罢罢罢，日后啊，儿子做给你看，省得你觉得儿子只有一张寡嘴，只会说！”肖腾要和他娘在墨迹下去吧，眼下可不是闲话的时间，毕竟……人家都欺负道头上来了，谁知道下次是不是由暗转明了呢？
“不过……既然那男人是教坊里溜出来的……会不会她们一时不得意思，反而把事情闹大了？”肖腾不不无顾虑地蹙眉道。
肖百万摇头：“北堂相说，不会，孙家毕竟眼下是东边的人，墨儿外祖又是皇上最为器重的旧臣，但凡有任何大事，总不忘派人问问她的意思，东宫更是视她为扳倒北堂家的中流砥柱——
东边不会害孙家，但未必会放过靠着北堂家发迹的你。”
“孩儿？”
肖腾一愣，不懂这是玩得哪一出，毕竟他和墨儿是夫妻，他不好了，墨儿也不好，怎么还能一分为二了呢？
“恩……”肖百万重重地叹了口气，“是我们一时大意了。哎——还是防不胜防，谁能想他们能想出那样的狠招，能无中生有，毒到这样的份上呢？”
肖腾有些不明白了：“娘的意思，腾儿……不太明白？”
“儿啊，她们是想借你奉旨成婚，然后诬你婚前私通孙家养女，告我们肖家欺君之罪，想一举灭了咱们肖家啊！”
肖百万此言一出，从未想过这许多的肖腾，吓得当即往椅子上一坐，真是……真是刚想到了教坊里的官伎多是获罪的官眷，谁想，转眼这样的事儿，差点就要落在了他肖家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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