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刘大人做主，将奴家和刚出生的孩子送到了府外养起来，也是这个时候，刘燕似乎外面有了别的相好，甚至与人在外争风吃起醋来，但奴家想只要给我们父女一口饭吃，她爱再多人也是应该的，毕竟她是女人，几个女人是只有一个男人的？他就是眼下没有新人，不久也会迎娶门当户对的公子为正房……”
话到这儿，躺着的人有好半日不说话，在座的人也无人敢吭声，只默默地听着。
艰难不已的一口水后，男人又继续开始话题：
“就在我们孩子满月的那日，近一月都没再见过的刘燕，忽然又来了。
她拉着我说，说她只想娶妾身作正房，甚至想带着奴家远走高飞，但……苦于没钱，刘家的老爷们把她的月例一扣再扣，让她过得连个刘府的下人都不如。
奴家知她没说实话，但她肯回心转意，奴家也是万分欢喜。可谁想……她没说几句，又提到了那个，她总说是，会娶大周首富独子的孙家小姐馨儿——
后来，我才知道，娶大周首富独子的孙家小姐，是正经孙家的大小姐，根本就不是这馨儿二小姐。
可那时刘燕赌咒发誓非说馨儿小姐就是大周首富的东床快媳，还跪在我面前，说只要我答应为那馨儿小姐养上孩子，将来无论男女，都能骗说是肖家大少爷的孩子，到时，我们就去敲诈馨儿一笔，然后带着我们的孩子远走高飞，再也不受刘家的气。”
肖腾默然，暗想他们男人难道在这些女人面前，就真傻得可以这般随意戏弄的么？
“奴家知道不该答应的，但……不能不说奴家被她说得动心了，毕竟刘燕不是个可以倚靠的女人，奴家还要养一个孩子，谁知道刘家那日就会断了奴家的给养呢？能得一个能不断给奴家钱养奴家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呢？”
躺在床上的男人继续平静地娓娓道来，到底是自知身将死，他竟有种说别人故事般的从容：
“奴家那一刻就贪心了——果然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奴家的今日，皆因一个贪字，得钱岂有这般轻松的事儿？
奴家点头后第二日，刘燕就带来了孙家的馨儿二小姐，人说刘燕就是与这位小姐在梨园争一个刚露面的小戏子，具体，奴家也不知，也不想关心，只想早点得钱，好给自己和孩子攒足日后生活的钱。
女儿嘛，养大了，就有养老的了……
自这日后，馨儿小姐就常来，有时一天两次，有时有大半天都呆在奴家这儿，起初奴家还担心刘燕多想，谁想后来，孙二小姐竟说是刘燕带着她来的，说这样才能尽快有孕。
我心里好奇，便以为是孙二小姐的相公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所以孙二小姐才这么体贴地想早点先生一个孩子，假充她相公养的。
谁想这孙二小姐日子久了，一日喝醉，忍不住就趁无人时，和奴家说了实话——原来是要个金法碧眼的孩子来造成生命煮成熟饭的既成事实……来蒙骗那大周首富之子不得不自行改嫁于她……
奴家当时就觉得挺卑鄙——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奴家一个男人，如何有说不的权利呢？原本就是刘家待客的舞伎……
再后来，孙二小姐又告诉奴家，出这个主意的就是刘燕，甚至刘大人都默许了。
一听刘大人都默许了，奴家心里就纳闷了——
您们知道奴家是太女赐刘家的，这么无耻的事儿，刘燕如何就敢和她娘说？而且她娘还知情也不阻止，不管怎么说刘大人都是大理寺少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奴家一直想不明白——
就在孙二小姐据说追着她姐夫南下后不久，忽然奴家在教坊时，因同是西域人就走得特别近的一个兄弟来奴家——
他先问了奴家许多事，接着就趁奴家让下人把孩子抱出去走走的当儿，附耳问了这事。
奴家心内大惊，不懂这事怎么就传得教坊司都知道了，忙问他打哪里知道的。他告诉奴家，其实打太女赐奴家到刘府起，一切就是都安排好了的——
刘大人亲自向太女献得计，说肖将军是太女死对头家那边的人，太女一定要他合族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而刘燕与奴家养下孩子，也是刘大人授意，为的看奴家还有生养的本事没，若是没有后面还有其他备选的人，最后，他还告诉奴家要小心，因为已经有人来打听这事儿了！只怕很快就到奴家这儿了。
果然，他的话没说多久，你们的人就来了。
当时奴家还对刘家满心信任，心想自己怎么也给刘家养下一个女儿，刘家不管怎么说，为了孩子，也不能不要孩子爹吧，而且奴家是太女赐的……
可谁想，就在你们的人来问后，当夜刘燕来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三个月来第一次在奴家屋里说要过夜，奴家好生欢喜，只当是刘燕那话是真心……事后她又说过几日要带奴家和孩子去外面走走，所以屋外的锁都需要再加固加固——
奴家一想也是，钱财虽然是身外之物，但没有也是万万不能的……”
话在此处停顿后，又是长长长的静默。
其实他不说，后面的事儿，大家也都知道了，何苦又要人说来，再揭一次疮疤呢？
“接下来的事儿，就是姑母刚告诉你们的，至于结果……”尉迟性德体贴地起身站了起来，替床上的人解了围，“我们先出去吧，胭脂也该休息了——
胭脂别想太多，今儿既然说了这么多，那孩子无论如何，会给你想办法抱回来看一眼的，你一定要好好安心养病。也别在说话了。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儿。”
帐内的胡伎立刻对尉迟性德投去感激涕零的一瞥。
事毕，大家出来，不再发一语，因已经过了宵禁的时候，大家只能在另一两间靠近院子的空房处将就靠着就是一夜，次日宵禁一过，大家又坐着昨儿那辆粪车“嘎吱嘎吱”地摇回府，一路大家哈欠连天，墨儿的大眼睛都变成了肿肿小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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