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说话声惊醒了刚入睡的孩子，肖腾轻轻将孩子抱给身后的奶爹，示意到后面去，这才隔着门道：
“话是这么说，那你可注意过太夫人当日说这话时的神情，是默许还是懒怠计较？”
“小的……不曾读过书！”管家低头装傻，欺负肖腾今儿身后没有墨儿支持。
“那……你去那头，把你刚才那话再说一遍与少夫人听，请少夫人替你解释解释？”肖腾可不是傻子，你装傻，行啊，好好说话你不会，你就去挨墨儿的钉子板去。
门外的管家立刻住了嘴，换了态度：“少姑爷，您这不是为难小的，少夫人这两日闭门不见客，老太爷也不让管家事，小的这么一去……”
“放心，少夫人现在一定想有人和她说说话！”肖腾继续在屋里皮笑肉不笑。
管家吞吞口水：“少姑爷，你就甭在为难小的了。您说什么，小的只管照着做就是了。”
“能吩咐什么，哥儿小，我一个刚进门的小女婿一天看孩子都看不过来呢？哪还有闲心管这些个不懂的事儿。”肖腾抱着小元宝送来的手炉，对着门外答得不紧不慢：
“不过是少夫人这两日不方便，我方才代问两句，不然后儿天，少夫人出来，查账，一看又多出这许多帐来，问我这家计的事儿，我也如你这般答，少夫人能依饶了你？
少夫人自小读圣贤书，常说小时偷针，大了偷金，她眼里能容得下这些个沙子？”
“呃……是！”管家在外吞吞口水。
“这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想大管家管了这么久的家，也该知道怎么办了，是吧？”
肖腾拔了那么多毛出来心疼都来不及呢，眼下可是多一毛都不想白拔出去，要知道，这剩下来的一文钱，明儿就是两文钱，要是投资得当，一文翻手就是十文——
百文就是千文，千文就是好几吊了……钱滚钱，再滚钱，一本万利，谁说一文钱不是钱呢？谁家的钱不是一文文攒起来的？
肖腾想得美，可大管家也很是为难啊：“这……就说少姑爷的意思？”你们主子都怕得罪人，小的……就不怕么？
肖腾一听这话，心里当即冷哼：还说乡下的都老实，这眼前可不就有一个分赃都参与，到了办事，就开始推诿责任的——
成，你怕得罪人是吧？明儿就是你想得罪人，也不给你得罪了！
“少姑爷我说说的话能算是话？”肖腾不答反问，“去，就说少夫人的意思，我嘛……人微言轻，也就只能帮你再圆上十份的量，你告诉她们，这还得是少夫人不问起，问起啊，我也要跟着你们一起担不是呢！”
“是是是！”管家知这是最大的让步了，也不敢再说，赶紧起身就走。
但她走了没两步，肖腾的百事小灵通小元宝刚才溜达出去，也不知打哪里得来的消息，刚一跨进门就开始喊了起来：
“爷——大管家！
大管家，那边的人今儿来咱们宅子里用饭，怎么他们自己带的鸡鸭鹅，却要管我们家要钱啊？”
“呃……”管家脸上一阵抽搐。
“管家？”肖腾也适时开了口。
“这个嘛……这个……也是太夫人时候留下的惯例！”管家又笑着打呵呵，就是额头的冷汗出卖了她。
“惯例？我们缺鸡少鸭了？”肖腾抿唇装惊诧，尽管这话一听就知有诈啊。
“是啊，爷，元宝也觉得奇怪，论理这鸡啊鸭啊什么的，咱们都还剩好些，能天天吃到大年十五去还有多的，难得今儿来这么多人，怎得还要问他们买！而且还卖得贼贵，是这镇上年前的好几倍呢！”小元宝是个人精，说话最会掐肖腾关心的说。
肖腾还能不明白吗？但他不说话，看这管家又要怎么用“惯例”二字，圆了这显而易见是坑死主人家不偿命的敛财伎俩。
管家很是尴尬，她是知道新孙女婿是商人的儿子，但肖腾儿时也没见多精明，可谁想，孙姑爷好蒙混，他手下这群人精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手抖抖抖地擦过冷汗——
她强作镇定，将早前编好哄墨儿的话拿将出来，只是前面那个冠冕堂皇的都被少姑爷拆得片甲不留，后面这个……大管家就更是难以启齿了：
“这个……这个……老奴……只知以前是大家头遭来用饭时，家里一时东西不够，各房人就这么七拼八凑而来——
最后，太夫人再与他们结账。
后来不知怎的，第二年年大年初一后，即使咱们家备了东西，她们也还是如常地提了鸡鸭鱼肉来，说是……怕人多，准备不够！
太夫人一看，都拿来了，也不好又让人拿回去，于是又这么着全留下来了！
就这样，年复一年，她们年年来，年年提……但说来也奇怪，每年菜到最后，准备再多都会不够，还真需要又加了这些才勉强够——想来是孙家泉下的祖先们显灵，想这边长房太夫人能帮下其他几个年幼些的太夫人吧！”
肖腾勾唇，说什么？当他肖腾是傻子啊，什么是“每年菜到最后，准备再多都会不够，还真需要又加了这些才勉强够”?
明知这些女人吃喝卡拿，还佯作睁一眼闭一眼儿，眼睁睁地看着人一斤猪肉花出三斤的价，下锅的牛肉十斤变三斤，抓来的鸡更是十只出来，五只又进了别人家的鸡笼，别说准备再多都不够，就是杀了一百头猪也能只剩下五头猪下锅。
他肖腾装不了这聋也做不了这哑，要他大年初一，就像太夫人似的，明知被坑，还要笑着被人坑，他肖腾可做不到，太不吉利了啊——
他去岁玩败家赚得银子都还没到手呢？谁敢今年让他大年初一就赔钱，他和谁急！
想着，肖腾脑子一转，立刻就在进宝的耳边如此这般嘀咕了一番，进宝立刻喜不自禁，张嘴先插上了嘴：
“爷——说起来，咱们哥儿刚落地，也不知这些亲戚常年在咱们家吃喝卡拿的，今儿都送了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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