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傲正围着薰炉给三个孩子读故事，一瞅柳金蟾这起死回生的鲜活状，就忍不住白了柳金蟾一眼儿：“为夫怎瞅着你像是欢喜似的。”哄谁呢？
“我……我这不生来就是一张笑脸嘛，我——去去——去去——就来！”不待北堂傲说答应不答应呢，柳金蟾已经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北堂傲只把眼一斜，立刻就有人紧追着柳金蟾也飞也似的随了过去。
“进来！”北堂傲斜眼的当儿便见，屏风外似乎还站了一人。
来人不及请安，就先在北堂傲耳边如此这般，将他在府外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仔细。
北堂傲抿紧唇，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冤魂不散的死女人，他恨他怎么就糊涂，没在大漠时就把她弄死在回京的路上，看她而今还如何幺蛾子！
“周围还都有了谁？”北堂傲从贝齿缝里挤出字眼。
“东宫的！”来人言简意赅。
“一直如此？”北堂傲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寸步不曾离开过！”来人也是扼腕，死士随时待命数年，但就是苦无下手的机会。
“战国府哪边呢？”北堂傲放下书，示意奉箭几个带着孩子出去。
“据说今日璟公主已经回京，亲自处理长女擅闯啸公主卧房一事，暂住战国府。”来人继续低声禀报。
北堂傲抿抿唇，示意来人低下来头来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然后起身去镜台里取出一个药包：
“这是五石散，到时……一次放一点儿，既然杀她不得，就让她疯着。你只要照着我说的做，璟公主自然会处心积虑地弄死她。”
来人隐去。
北堂傲起身来回，有些狂躁，立刻招手示意玄冥近身：“请旨戍边，越快越好！”
屋那头，柳金蟾跑过去就见墨儿抱着茶对着那边的迎春花发呆，神情像极了迷茫的小青年。
“怎得了，又待不住了！”柳金蟾走过去，一把拍在墨儿的肩上后，挨着墨儿坐下一派轻松，却不知她后面的日子更比墨儿难煎。
墨儿不想承认，但不知为何，面对柳金蟾，她就忍不住想要卸下心防：“恩！”
老老实实点头的墨儿像个犯错的孩子。
柳金蟾淡淡一笑，不自觉地将一手搭在了墨儿的肩上：“你啊，就是太一板一眼儿！”
“怎么说？”墨儿不解。
“送你八个字，一‘狐假虎威’；二‘玩点大的’。”柳金蟾拿过后面端来的茶，饮下一大口。
墨儿回眸：“我都还没说什么事儿呢？不对症也能乱下药？”还‘玩点大的’呢？
“你啊这性格，这八个字就是对症下药，可供你受用一生的了！”柳金蟾拽着墨儿起来，去赏墙头的迎春花，“你说它怕冷吗？”
“……”墨儿斜了柳金蟾一眼，不懂这是忽然卖的什么关子。
“不是不怕，而是即使怕，也要一定开出来。”柳金蟾忽然有感而发道，“人啊，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而且还是以你最意想不到，也最凶猛的方式横空而来，源源不绝——
只有你跨过去，才能真正明白，其实‘怕’这么一个字，才是最最心里最最可怖的哪个魔鬼！
你心里哪个不断对你说‘我做不到’‘做不到’的自己，才是横在你困难前面的真正敌人，我在海盗窝里住了整整近一个月，她们研究了很多种怎么处置我的办法，但我最后活着回来了——
那一个月，我都没空想别的，可当看见你大哥和妞妞她们几个时，我才突然意识到，差点就见不到她们了。
墨儿啊，放下你那些把自己捆得死死的条条框框。
这天下本没有‘公平’二字，要想出人头地，真正做点儿事儿，就得会擅用自愿，也就是你手中所有能用不能用的活棋、和死棋。”
说着，柳金蟾取出一棋盘上的黑白棋各一枚：“墨儿，你说，这下棋，为赢用尽一切方法取胜，是不是不择手段？”
“这个……不过是下棋而已。”墨儿觉得柳金蟾有点小题大做。
柳金蟾却不然，放下一子：“人生一世也如一盘棋，只是输赢只有一次。你格局大，就能下一盘大棋，你格局小，就只能成为别人棋盘上一颗卒子，进退全由别人决定。
皇上下的是霸棋，她的棋子是上上下下的大周子民；宰相下得是天下民生，她的棋子是这上上的朝廷官员；将军呢？下得是将棋，棋子是它麾下的千军万马。
你我……芸芸众生，下什么棋，只看我们手中都有什么棋子，又会用什么棋子。
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养家棋，还是读书读书再读书的兴家棋，又或者造福一方福泽子孙的惠民棋……有时只在你我的一念之间。
没有做不到，只有你不曾想过。当你的心到了那个位置，你就会懂名利权，并非你爹告诉你那样，是罪恶之源。”
“所以擅用所有能用的资源、人脉达到自己目的的人，无论忠奸，首先在市井是能人，在朝堂就是能臣；反之，在市井就是个废物，搁在朝堂就是个占着位置只会白拿皇粮的硕鼠。
名利权运用得妙，你就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助人。
名、利、权，是好东西，你呢？受你家影响太大，总以为有这些是罪恶的，但我问你，当你岳母蒙难时，是谁用手中的权利救了她？”
墨儿抿唇，隐隐明白了柳金蟾的意思，但不懂柳金蟾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个，说这些就能解决她的问题么？
“那年白鹭镇地震时，你如果身在白鹭镇身无分文，能为灾民做什么？”柳金蟾再问。
“可以帮着救人！”墨儿答得毫不迟疑。
柳金蟾笑了：“只凭你一己之力？”
墨儿一愣：“额，我还可以让我相公和家里人一起……”
“合一家之力？”柳金蟾微微点头。
“恩！”墨儿肯定的点头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还有呢？”柳金蟾勾起唇角继续笑着从容放一子。
“还有？”墨儿瞪大眼，觉得柳姐姐这要抢她，“还有什么？”能用的都用了。
“你的人脉啊？”柳金蟾露出比墨儿还好奇的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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