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有没有干坏事？”
肖腾撇开有些涩涩的眼，撅着嘴佯作微恼的模样，人却已经走来亲自给墨儿去了外面沾了雨袍子，不无担心地埋怨道：“怎得，明知下雨了，也不让人给你打把伞？”
“不大，才飘的，一见下雨，柳姐姐就让大家赶紧回来休息了，说是山上下雨潮得很，容易得风寒！你去吧，我洗好就过来了。”墨儿知道自己手冷，不让肖腾握她手，只推着肖腾回离间屋，别凉着！
“柳夫人也才回去？”肖腾微微一怔，手压根不理墨儿的推拒，仍固执地握住墨儿冰块般的小手，这开春的天，山上外面有多冷，他还能不知道么？
“恩，那骁公主府的管家的话多得吧嗒吧嗒的……你赶紧回床上去，我还有点事儿呢！”墨儿推着肖腾进了里间，披上裘袍，自己则让进宝帮她加了根蜡。
“这上山了，还有事？”肖腾心疼。
“得给姑母去个消息，不然东边得疑惑咱们了！”忙着趁热打铁的墨儿已经开始挽袖子取镇纸。
“你……你已经……决定了？”肖腾有些迟疑。
“……”墨儿先是一怔，接着她一改方才沉浸于公事的脸，转而第一次郑重地看向肖腾，不带一丝感情地陈述道，“这就是官场。”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肖腾垂眼，没有回答，只抬手低头亲自研磨：墨儿的话，他其实比墨儿更懂，不是吗？
墨儿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肖腾，她知道她的选择很自私，毕竟她一个决定后面，连带的不仅仅是一个她墨儿，还有一个家族的上上下下，以及……
“那封……休书一定要收好！”墨儿撇开眼低头开始拿笔沾墨。
肖腾挥手示意招财进宝几个带人出去外面看着：“你……以为为夫有那封休书就能全身而退吗？”
墨儿笔顿，没有抬头。
“只凭为夫这一身爵位是大哥提携的，为夫，还有肖家，此一生就脱不了这派系之争的瓜葛——说起来，妻主你才是为夫及一家的护身符吧？”肖腾低低低地呢喃。
墨儿放下笔，歪了歪头，忍了许久才终于挤出一点点声音：“可……也许为妻带你走得……很可能是一条绝路。”
肖腾没有立刻回答，只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瓶子，然后倒了六颗像糖丸似的小颗粒在手心：
“里面掺了五步蛇的毒……最大这一颗是为夫的，余下五颗是咱们孩子的！可杀不可辱——你就放心地一直朝前，为夫和孩子绝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她有恩你有义，你于为夫有情，为夫于你有义，即使死也无憾，只愿在生时，你我夫妻能常相随，不离不弃……”
隔着烛火的摇曳，墨儿与肖腾分别看见了彼此眼底浮动着的那熠熠晶莹。
“恩也罢，义也罢，墨儿只是私心想赌一个柳姐姐文章里的未来，明知毫无胜算……”墨儿垂眼，她也知自己将筹码压在柳金蟾身上太自私……
“为夫信你，信先生们说的！”肖腾一手压住墨儿的唇，眼神第一次露出了墨儿所不熟悉地执着之光，“信你的选择，无论最后能走多远，我们一家的结果如何，但为夫始终都相信，你一定会是个福照大周的能臣。”
“可我从不信命！”墨儿静静地看着肖腾对她无比信任的眼。
“为夫信，信命，更……信你！”肖腾以十指扣紧墨儿冰冷的手，并奋力牢牢地握紧，到死也不要分开，“请不要让为夫离开，自打为夫懂事起，为夫就盼着与你同甘共苦，白首不相离……
若保护柳夫人，实现她的愿望是你的愿望，那就让为夫一起来陪着你完成它！”
墨儿垂眼想抽回手，但肖腾握得她手都疼了。
“这是我们的女人的事！”墨儿仍在执拗地坚持。
“为夫只想带着孩子陪着你！无论天涯……海角！”肖腾也执拗地坚持着。
“为什么？”墨儿撇开眼，“我并没有你以为地那么好！”我很自私，非常非常自私。
“柳夫人不也不好，但北堂大哥不也对她死心塌地？”肖腾不答反问。
墨儿抿唇：“墨儿不及柳姐姐对柳姐夫那么好！”
“已经极好，只是你的好不同于她的好，但于为夫……却是再好不过。妇唱夫随，你守护的，为夫也会帮着你守护，就像今日一样，不好吗？”肖腾一步步地诱导。
墨儿撇开脸：“里面的凶险……”
“我们是夫妻！”肖腾再度打断墨儿的迟疑，“再说，为夫都知道了不是吗？”
“……”墨儿继续沉默。
肖腾再接再励：“你们读书人常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以为你休了为夫，就能真的保全为夫吗？你我青梅竹马试问大周谁人不知？大难来时，你休为夫，傻子都知道，你是在保全为夫——
你以为，你这样，是真的为夫好吗？”
“或许改嫁……”墨儿忍不住冒出这话，气得肖腾想也不想就恼了道：“你怎么不送为夫一根白绫，直接吊死在这儿，你才真省心呢！改嫁改嫁，你要让后人耻笑为夫不贞不洁不成？为夫就是守……反正你死，为夫也绝不独活——
这休夫改嫁类的话，你墨儿若再提及，为夫明儿就一根绳子挂了，让你此后再没这混账念头！好好的，突然休夫，你当东边是傻子？
你也不想想，她们怎么就挑了你？仅仅因为你是柳夫人的同窗？那么白鹭书院多少人，她们怎么不挑那黑脸的？独独选你，你就没好好想想，为何独独是你？”
怎么会没想呢！
墨儿只是不想说。
“只有为夫在，你才能全身而退；也只有为夫在你左右，你才能真正得东边的信任……为夫懂你的心思，但为夫愿意，为了你什么都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但求我们夫妇同心同德，两颗心拧成一根绳！”
肖腾逼着墨儿抬眼看着自己：“墨儿，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生是一家人，死是一家鬼，生相随，死同穴……这才是为夫的真正所求。
风雨来时，我们一起依偎着取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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