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懂她爹尉迟氏的孙墨，则借着安排人去寻大夫的当儿，暗暗拿手拽着肖腾出屋，送上马车，“过两日，等我娘好些，我去亲自接你回来。”
这不是变相地送他回娘家？
“凭什么是我走？”肖腾一脸委屈地低着头，虽然他是巴不得离开这晦气的孙家，但……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过两日就回去！再说，这里也不适合带孩子们来不是？”孙墨再次承诺，肖腾这才乖乖坐着马车返回他的勋爵府，只是……
肖腾心里就是觉得怪怪的，偏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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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剂药下去，孙梅终于缓过气来。
尉迟氏也不在造次，就是墨儿送大夫回来时，隐隐好似见着她爹似在院角与人不住的咬耳朵，令她忍不住侧目了好几次，总觉得，她爹今夜这么闹，好似有什么预谋！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墨儿不愿去想今夜之事是娘与爹的合谋，至于是为了什么……支开腾哥哥？
若是不想腾哥哥来，直接让人将她翰林院处唤回不也一样？
孙墨边走边想，不多时，就又回到了她娘的常年居住的书房。
“娘？”孙墨推门后，又轻轻地合上了门，“大夫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睡不着啊！”
孙梅靠在床头，扭头看烛火中走来的墨儿，心里掂量着尉迟氏对她百般叮嘱的事，虽然他们夫妻在对待鑫儿一事上，数年来隔阂日重，甚至有时数月不发一语，但对墨儿的爱，与由此而生的，对女婿肖腾的种种偏见，却是惊人的一致。
大抵是鑫儿是尉迟氏自襁褓起养大的，而她孙梅，从始至终，看见的唯有一个墨儿而已。
“你爹……对腾儿那孩子……”
孙梅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以表示她和尉迟氏不是一条心。
“……”孙墨低头，不愿谈尉迟氏。
“墨儿，你有没有替腾儿和孩子们想过？”对尉迟氏舍本逐末，不分青红皂白只疼鑫儿也十分反感的孙梅，自然也无心替这对父女解开心结，眼看墨儿不愿提她爹尉迟氏，干脆自己就把话题错开，反正，她也不愿提这越发只会闹心的男人。
果然，孙墨一听肖腾和她与肖腾的五个孩子，刚紧闭的嘴立刻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
“想过！”孙墨看着自己交握的手，“也和腾哥哥聊过。”
“他怎么说？”
孙梅不露声色地慢慢套话，其实她谋划过了，要让太女彻底相信墨儿不难，难得是怎么让墨儿主动与柳金蟾划清界限，明白她们孙家该有的立场——
当然，首先，还需先绝了墨儿与肖腾的夫妻之义，肖腾与北堂家的瓜葛太深……
“他说……生相随死同穴，黄泉路上继续做夫妻。”
孙墨抿唇，搁在平日她只觉肖腾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可现在……最亲的母亲在前，素日里扛在肩上的铠甲卸下后，墨儿的眼渐渐地红了，回荡在心臆间的，是满满的感动还有对生的不舍。
“孩子们怎么办？”
孙梅只觉得肖腾之心，不过想拽墨儿陪着他一起共赴黄泉，临死还赚个贞烈的虚名。反正最毒男人心，一个数年来，连自己亲生女在眼皮下，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男人，何来真情真义？
她孙梅只敬肖百万有侠义！
“……腾哥哥说与其活着等受罪，不如合家一起去地府过日子！”孙墨对肖腾这逻辑也是醉了，但有时夜里仔细想想，又觉得肖腾说得对，“家在人在，还是幸福一家人。”
“……”这念想……
孙梅头一次佩服起那个大字没识得几个的女婿肖腾了，这见识，也真是在没第二人了。想来，就是北堂家也没这胆识。
只可惜……
“你们死得潇潇洒洒……试问，我和你爹怎么办？拿什么做念想？”肖家人口多，她孙家可死不起！
孙梅看墨儿。
墨儿咬唇不答，眼中的决意却是不可动摇。
一个决定了去北地看肖腾，背上行囊地图都不带就上路的孩子；一个决意抗旨逃婚，猪猪罐被偷差点饿死街上，也绝不会回头的孩子……
孙梅真不知，是谁给了她墨儿这么大的心？
“这么说，你和腾儿一条心了？”孙梅不得已又开口了。
“娘，儿时您教导孩儿‘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粉骨碎身何所惧，留取丹心照汗青’，先生说‘士当为知己者死’‘受人滴水之恩涌泉以报’……
娘，您久在朝廷，难道不比墨儿更清楚而今的吏治腐败，大理寺屈打成招，人命轻如草芥。上面一句话，一个不悦，即使一个‘无中生有’的、人尽皆知的大冤案……
也难逃合族上上下下数百口，斩首午门示众，眷属悉归娼门的下场！
可这些，多少是罪大恶极？多少是忠肝义胆？多少仅仅是为国为民冒死进谏？只因为功高震主？只因为封无再封？只因为触怒龙颜？
他们就得死，而且都不得好死！”
孙墨慢慢地抬起了盈满泪的眼：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北堂家数代人为我大周黎民驻守边关……急流勇退，多少正值大展宏图的人才，不得不为了保命，告老返乡——
中庸之道……不求功高，但求平平淡淡……就因为为官的人都这么想，所以我们大周官员最爱的就是罔顾百姓死活搜刮民脂民膏，然后拿着搜来的民脂民膏一个个徇私舞弊、官官相卫，结派营私。钻营奔竞怎么人踩人好升官。”
“……墨儿……你这些话，都是哪儿听来的？”孙梅当即煞白了一张脸，不是为了听听墨儿真心话，孙梅真想捂住墨儿嘴，让她即刻停下这掉脑袋的狂妄之语。
孙墨不答，只继续道：
“娘，墨儿有自己的判断，墨儿知道自己要什么！”
“这些话，是腾儿说给你听的？”孙梅不放弃地继续提着心追问。
“他一个男人，墨儿如何会和他提起？”孙墨就是只字不提柳金蟾三字，“这是我们女人的事儿，墨儿也是因为娘问起，第一次与人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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