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马车里应该还有些薄毯，您要不要拿床给公公送去？”
人幸福了，就会忍不住心胸开阔，希望大家都好，肖腾把对尉迟氏的恨也暂时放下，开始担心起不久前孙梅与尉迟氏的争执——
所谓家和万事兴，身为女婿，肖腾还是希望他进孙家门，能给孙门带来祥瑞，全家都能和和美美才是最好。
肖腾笑脸盈盈，孙梅问自己，当初自己怎么就被尉迟氏和他那女儿蒙了眼，跟着他们欺负这么好的孩子呢？
不能不说，肖百万把肖腾这孩子，教得真的很好。
“不了！”孙梅摇摇头，虽然刚有一刹那，她是真的想听肖腾的送床过去，毕竟几十年的夫妻，当年她也是十分中意于他，才会娶尉迟氏，只是……她孙梅这样一个无趣的人，于尉迟氏而言，或许根本就是见了都烦……
自己又何必总去招人嫌呢？
“今后，孙家，也就只有墨儿和我母女相依为命了！”孙梅惨淡地笑笑，“不过墨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肖腾抿唇，想说我也是孙家人，但……婆婆话里似乎另有别的意思，他好不容易重获婆婆好感，暂时就不去争这强了，但他心里还是不甘，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女婿也是娘的儿子。”
这话，不知为何，此刻却让人心里特别甜。
孙梅心里的冰顿化了许多许多。
“恩！”孙梅点头笑里满含酸，“你很久以前就该是我孙家的儿子了，太爷爷在时说你是他最得意的重孙女婿……这么晚才把你接回来，婆婆很对你不起。”
这话肖腾可受不起。
“婆婆不嫌弃女婿总养儿子，女婿已经感激不尽……但女婿一定会努力为孙家养上女儿的。”肖腾笑。
孙梅却摇了摇头：
“你只养儿子，也是我们孙家的好女婿——和墨儿好好过，真心真意的，比什么都强。”生得什么真的不重要了——
墨儿若能平安到老，她孙梅，真的，就再无所求了。
尉迟氏，她也不要了！
心里才这么想吧，忽然眼前边走来一畏畏缩缩的孙家仆人：“老爷……老爷让老奴来给夫人您送件棉袄。”
感动？
若之前对尉迟氏有很多很多的恨，那么看着这件棉衣，三十多年夫妻点滴打孙梅眼前过……
平心而论，虽然尉迟氏对她孙梅无心，对墨儿无爱，但……这么多年，他对她孙梅对孙家对墨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非鑫儿接连出事，早年，尉迟氏对墨儿也是尽到了责任的。
他那么维护鑫儿，想来，也是出于一份父亲的心吧！想她孙梅二十年来，心里时时想的，也唯有自己的女儿而已。
他何错之有？是人就都有自私的一面，尉迟氏也只是个凡人，身为父亲，自然也曾希望过，两个孩子都能过得一样好……
过去种种，就当是他孙梅亏欠尉迟氏的吧！
“我这有了，让你们老爷给你们小姐穿吧！她受着伤，应该比我这更怕冷！”
看着墨儿香甜的睡颜，女儿女婿羡煞旁人的甜甜蜜蜜……孙梅觉得她知足了。
也因为知足，想到夫妻三十余年到今日走到了尽头，与其用恨意填满彼此的余生，倒不如就此一笑泯恩仇，再见，他依旧是她恩师之子，依旧……应该不会再见了！
孙梅对尉迟氏的陪嫁王氏淡淡一笑，婉拒了尉迟氏的善意。
尉迟氏的陪嫁王氏却被孙梅的话说糊涂了，什么“你们的”“你们的”，以前夫人生气不都直接愤愤地说句“放那儿吧”，然后也不理，当然老爷也赌气不去理她，只等她慢慢消完气，反来主动认错就是了。
可今天，夫人不但不说气话，还对他笑得客客气气，就连话都说得客套起来，这是刮得那门子邪风？
还有，我们小姐，不就在这儿吗？几时，夫人又把撵出家门的鑫儿姑娘称“小姐”而不是总不愿提及的“她她她”了？
然，王氏也不多问，赶紧向孙梅屈膝告退：“是！”然后，抱着旧棉衣又赶紧蹭回了尉迟氏身边。
肖腾耳听孙梅的话，心觉有异，再思及不久前婆婆孙梅的种种表现，尤其是那句“今后，孙家，也就只有墨儿和我，母女相依为命了”，肖腾立刻垂下了自己眼：
这公婆要真闹和离，他还是装什么都不知道才好，要管，也等墨儿自己去发现，自己去撮合，不然，好心没好报反惹一身骚。他自己的稀饭都没吹冷呢……
肖腾佯装什么都没听懂，只趁人没注意时，又将搂着他睡的墨儿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呵呵呵，他的超大闺女！
孙梅撇开脸，背过身，将小夫妻隔离在尉迟氏的视线之外，宛若尊门神般，为她的女儿女婿保驾护航。
外面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呼呼的北风被阻隔在了门外，继续呼啸。
由肖百万提供的炭燃在盆中暖和了整间屋，却暖不热尉迟氏被孤立在外的心。
“老爷！”陪嫁王氏默默地将孙梅没要的旧棉衣抱与尉迟氏过眼，“夫人说，给鑫儿小姐用，鑫儿更需要！”
尉迟氏抿唇，抱过王氏手中的孙梅旧衣，眸光微微地斜向那头正身披肖家裘袍，端坐十步开外的孙梅，手指微微泛白。
刚才孙梅的话，他并未听见太清，不过他看她笑时，心还激动了好一刻，以为孙梅终于气消了，想明白了他的苦心，可谁想……
她令愿裹着肖家那铜臭味熏人的裘袍，也不愿碰一下，他令人送去的旧衣。
“夫人说给鑫儿小姐穿？”
尉迟氏的心无波澜。
“恩，夫人说鑫儿小姐现在有伤，地上又冷，比她更需要。”王氏又重复了一遍，夫人的话太复杂，她真重复不来。
“……”尉迟氏心绪复杂，忍不住又悄悄拿眼看了看那头的孙梅：怎么突然就关心起了鑫儿？明明早就恨不得鑫儿赶紧饿死街头，永别回来才好么？还是……怕鑫儿冻死，墨儿罪过更大？
尉迟氏的心里的答案，自然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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