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两人都焦头烂额之时，一内侍赶来。
内侍揖礼道：“两位公公，箭圃的大人谴小人来回话，那边已经布置好了，随时恭候陛下和娘娘。”
箭亭？是了，薄野琊和上官凝本来安排今日射箭骑马，却不想突然闹翻了。
降东一拍脑门儿，倒是心生一计。
“陛下和娘娘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想出门，你们且候着吧。”
内侍得到指示也便退下了。
“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呢？怕是今日他们白忙活一场。”出元叹气。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契机吗？去射箭就是一个给两位贵人下的台阶！”
“何意？”
“若是告诉陛下，娘娘还在等他一起去射箭呢，陛下或许会觉得娘娘在主动求和，气也应消了大半。对娘娘，也是同样的道理。”
“你这意思，我们就当传话的，趁机撮合，让陛下和娘娘各自以为对方退一步？”
“是了，两位都是心气儿高的贵人，若是以为对方退一步，这破镜怕是可以重圆。”
出元暗自思忖后点点头，“就昨日陛下和娘娘在秋千旁浓情蜜意的样子，心中必定是有对方的，且两位都是明事理的人，若知对方退一步，肯定也不会任由关系继续恶化。”
“正是这个理呢！”
“可……”
“两位公公在这说什么？”谨姑走出来，见两人仿佛在商量什么事情。
两人面面相觑，犹豫要不要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
谨姑做事老练了，一看便知两人心里揣着大事。
“唉，谨姑，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出元公公正在商量怎样让陛下和娘娘重归于好呢。”
两人将想法告诉谨姑。
“啊！你们，你们这两头说假话，可是欺君之罪！”
“谨姑莫恼，我方才也正想到这儿。”出元解释道。
“眼下，谨姑还有更好的法子？”
谨姑默想一会儿，没有言语。
“要不请娘娘的娘家人或者陛下的宗族亲眷来调和调和？”
“不妥！陛下和娘娘大婚才两天呢，若是让外人知道两人不合，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确实，任何时候都要让外人觉得帝后一心，正如薄野琊家和上官家一心。
“那如何办？”
“就照你们说的办吧。若是陛下和娘娘就此和好，我们也是功过相抵了。”
谨姑继续说：“但我们也要会说话些！表现得自然些！”
……三个人密谋起来。
“娘娘方才谴我让膳房备一些糕点，等会儿去后院看书时吃，我先去了。各自行动起来吧！”
出元回到暖阁时，薄野琊还在阁中静坐，除了谴人送进一杯茶外，还没有其他吩咐。
薄野琊品着香茗，心情已然平复如初。
这半个多时辰他想了很多，从最开始的恼怒愤恨，到中间分析各自对错，最后竟然自我反省起来。
他脑海中反复出现上官凝说的那几个词——冷漠无情，喜怒无常，脾气暴躁，动辄怒斥。自己似乎真的符合这些词语，而且这些词语倒是经常来形容残暴无能的亡国之君。
薄野琊心中一震，从来没有思量过这样的问题。自己法纪严肃、内政修明、锐意图治，却没想到会得到她这样的评价。
难道是朕的过错吗？薄野琊细细想来，已然有了觉悟。但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求和的！
还有一件事，早起练剑，然后在暖阁坐了这么久，饿了。
“来人，传膳。”
………………
宫人们摆了薄野琊平时最喜欢的几样菜，出元侍候在一旁。
出元自然是伺候地小心翼翼，一丝差错也不敢犯。
见薄野琊慢条斯理地用膳，面上无甚表情。
有时候，出元觉得，薄野琊脸上没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
出元故意做出一副预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他语气平淡。
不过出元知道他这位主子是个用平淡语气说狠话的厉害人。
“陛下恕罪，有一则消息，奴才没敢向您禀告。”
“说”
“娘娘问您，还要不要去射箭骑马，不是约好了要比试的吗。”出元一副谨慎小心的样子。
“上官凝亲口说的？”
“娘娘派身边的降东来告知奴才的。”
薄野琊沉默一会儿。
出元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那你为何不敢禀报？”
“奴才见陛下正在气头上，怕是不喜听见有关娘娘的消息，顾而不敢来报。”
“那你说说，朕要不要和她去射箭呢？”薄野琊双目凌厉。
出元将头埋得更低，“奴才只是传话，哪里敢揣度陛下的心意呢！”
若是说得肯定，倒显得虚假。
“她人呢？”
“这会儿，娘娘正在后院看书呢。”
“陛下，不知奴才应该如何回应娘娘？”他出声试探。
“不必，朕等会儿亲自去找她。”
“是”出元揖手，内心大喜，这事儿多半能成。
后院里，上官凝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却将书搁置在一旁的石桌上，闭目养神。
降东方才得到了出元传来的消息，立马来把消息传给侍奉在上官凝身旁的谨姑。
君临殿就这样大，几个人互相传消息倒也方便。
但这暗自里传消息，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密谋合作什么军国大事，颇令人哭笑不得。
“多好的太阳啊！在这秋日里正难得！”上官凝感叹道。
确实，早上刺骨的冷风任谁也想不到中午有这样明媚的太阳。
“怕是下午也这样暖和呢。”谨姑说道。
\\\"嗯。”
“往日有这样好的天气，娘娘最喜欢出门到外头去，骑马射箭，捶丸马球，最是惬意。”
“你想说什么？”上官凝仍是闭眼。
“娘娘不是和陛下约定了今日去比试骑射？奴婢知道，娘娘虽然表面跟没事儿人似的，心里肯定有气。但今日天公作美，不好辜负，不如……”
“不如干嘛，去认错，去乞求？那我宁愿一个人在这待着晒太阳！”上官凝侧头看谨姑。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哪里一定要娘娘服软，万一等会儿陛下主动来找您了呢？”
“你可见过母猪上树，铁树开花？”
谨姑一时无话可说，上官凝这张嘴向来厉害。
“奴婢斗胆一问，若是陛下主动来邀娘娘去骑马射箭，娘娘会去吗？”
上官凝毫不犹豫地，“去啊，射起箭，骑上马，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谨姑低头一笑。
“娘娘最是懂得变通的。”
“人不会跟钱过不去，我不会跟骑马过不去。”上官凝转过身来，继续闭目。
说曹操曹操便到。
薄野琊缓步走来，在石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宫人们伏身行礼的动作都很轻，几乎没什么声音。
待到薄野琊坐下，上官凝都还沉浸在沐浴阳光的惬意中。
出元，降东，谨姑三人对了对眼神。
“既然说好了比试骑射，就不要耽误时间了。”薄野琊出声。
上官凝睁开眼睛，侧头循声而去。
在太阳下闭上眼睛，忽然睁眼，眼前出现几个亮圈似的东西，模糊不清。
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薄野琊，有一钟模糊的，朦胧的，转瞬即逝的美感。
待眼睛恢复正常，上官凝亦回过神来——他居然真的来了。
站在薄野琊的视角，方才的话是在回应上官凝通过出元问自己还要不要去射箭的问题。
站在上官凝的视角，方才的话是在利用比试骑射的约定来主动求和。
站在知道实情的策划者视角，方才的话表明，这事儿成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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