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上官凝已经坐定，御膳房的人开始布菜。
一式两份，分别摆在两人面前。
与其说是菜，倒不如说是两份煮熟的肉，分装在陶器中。
样式虽少，但每样分量都足，定是能吃饱的。
上官凝好奇地巴望着这些肉，从宫女手中，摆放到自己面前。
上官凝关注着肉，薄野琊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樱草黄的襦裙正配头上簪的淡黄栀子绒花。一双鹿眼流转灵动，双唇宛若半熟的樱桃，娇艳欲滴。
“就好了？”上官凝见布菜的宫女要退下的样子。
“回娘娘，菜已经布好了。”回话的是一雄浑男音。
上官凝转头，那人正拱着手。
“你就是御膳房那个黎戎厨子？”
“是。”
“呃，陛下，娘娘，小人还说不好彧朝话，望贵人勿怪。”那人确实有着口音，但见他愧疚与羞赧的表情，怕也是尽力学了的。
“你倒是心直口快，本宫喜欢爽快人。”
那人憨憨地笑了。
“话说得不好不妨事，你守礼节，也肯学，就是极好的。”
“是，是，谢陛下~夸赞。”
不知是否是心情太好，薄野琊也说起平日根本不屑于说出的夸赞之言。
上官凝由此不免用一种新奇的目光扫视薄野琊，调侃道“哟，看来今早起的太晚，竟不知今日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
薄野琊剜了她一眼。
上官凝掩面而笑。
一旁的厨子是吓得大气不敢出，以为自己冒犯了两位贵人。但怎么陛下在恼，娘娘却在笑？
唉！贵人们太喜欢弯弯绕绕，不像草原上的人心直口快，高不高兴都会说出来。
可怜的厨子，担惊受怕地鬓间都渗了些汗出来。
“你来说说这些怎么吃？”
上官凝的询问打断了厨子游走的心思。
“回娘娘，这是用我老家的方法烹制的牛肉和羊肉。这……”
“如何烹制？”
不等那厨子继续说，上官凝就打断了他。
“就是用水煮。”
“没了？”薄野琊也颇为意外。
不过再看这肉，确实是自然的纹理，和生的相比，好像就是颜色不一样。
上官凝凑近嗅了嗅，惊奇地说：“只用清水？但没有牛和羊的腥味和膻味，真是奇了。”
薄野琊听她这么一说，也稍微凑前些，轻轻用手扇动，闻了闻肉的味道。
这动作和上官凝比起来，一时不知道哪个是“大家闺秀”。
厨子颇为骄傲，：“因为这牛和羊与陛下娘娘平时所见不同，是草原上喂养的。只可惜烹这肉的水不是用的我们黎戎的水，否则，更加鲜美！”
“哦~”上官凝点点头。
“这个呢，是什么？”
她指了指肉旁边一个小盘子。
“这是韭花酱。食用时，用刀子割下肉，蘸着韭花酱吃。”
“有意思！”
她又凑近闻了闻韭花酱，微微皱眉：“有些辛辣刺激，但与清水煮制的肉一起吃，应是最好的搭配吧。”
“娘娘聪慧，确实如此。”
上官凝还想说什么，但薄野琊却抢先一步道：“既然介绍过了，就都退下吧。”
身边的人于是都退出偏厅。
两个宫女最后放了两坛酒，也离去了。
屋中只剩两人。
“我方才还未问完呢，你急什么？”上官凝有些嗔怪的语气。
“你不饿？等你问完，天都亮了。”
“我当然……哦~原来是你饿极了，哈哈哈”
“那为什么还要谴走其他人？这下可没人为你斟酒喽！”
上官凝说着，抱起身边的那坛酒。
“朕要自己用刀割肉，沾酱，再食用，这才是正宗的食用方法。但这样不雅观……”
“我懂了，只有我可以看见你“粗鄙”的样子！”
！话虽如此，但这样直说出来，让薄野琊一时更为尴尬。
但上官凝不注意这些，她注意到这酒甚是香醇。
才打开，酒香都飘到薄野琊那边儿去了。
“梨花春。红袖织绫夸柿蔕，青旗沽酒趁梨花。”
“你常喝这酒？”
薄野琊点头示意。
上官凝为自己斟上满满一碗酒，却见薄野琊仍矜持着不动。
于是起身去他那边，“那我就大发慈悲一次，也为你斟酒。”
于是上官凝也倒满了薄野琊的碗。
薄野琊很满意，但是他不会有丝毫表露。
“来来来，喝酒！诶，我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
“大婚时，合卺酒。”
“那酒没这酒香。”
“放下吧，空腹喝酒，伤身。”
薄野琊极其讲究，倒是上手割起肉来。
上官凝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还是喝了一大口。
“啊唔~”
上官凝吞了那酒，张开嘴哈着气，还下意识用手扇着。
薄野琊仍气定神闲地割肉，不消抬头，都可以想象她此刻的狼狈。
“这酒不是所有人都能喝的。”
“我能喝！只是方才不慎喝了一大口，有些受不住。”
薄野琊抬眼，见她还在轻轻喘息，用手抚着胸口，脸上有些红。
“看在你为朕斟酒的份上，朕为你割肉。”
他将方才割下来的肉全部放进上官凝碗中。
上官凝来不及说什么，拿了肉，蘸了韭花酱，就吃起来。
她却嚼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还发出哈呼哈呼的声音。
“怎么了？”
上官凝一脸委屈地使劲嚼着，都吞下去，才开口道：“韭花酱是冲的，我蘸太多了，本想着吃肉解解酒的辣味，却不想喉咙像烧起来一样！”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薄野琊肆意地笑起来。
上官凝见他笑得这么得意，瞪着他，生气似的：“别笑！”
却不料喉咙不舒服，又太激动，竟然破了音。
那声音，就像是扯着嗓子叫的大公鸡。
薄野琊笑得更欢了。他看见上官凝那不知是不是因为羞赧而涨红的脸，像熟透的樱桃，竟笑得直不起身子。
他笑的间隙抬起头，见上官凝用幽怨的眼神瞪着自己。
他知道她现在定是要气炸了肺，但她那表情，实在很难让人憋得住。
上官凝索性起身去，专门拿了一小块肉，蘸了一大坨韭花酱，气冲冲地向薄野琊走去。
仿佛她手上拿的不是吃食，而是可以杀人的刀子。
薄野琊见她气势汹汹地过来，挨着自己跪坐下来。
她伸手去，就想把肉塞进他嘴里，让他也感受一下这刺激。
虽然收敛了些，但他还是在笑着。
本能地抓住了上官凝的双手，死死地控制住她。
但上官凝绝不妥协，用力挣扎着。
“别动，别动！朕吃，朕吃！朕只是怕你慌乱之间将肉喂到鼻子上。”
薄野琊出声安抚她。
诶？喂到鼻子上？韭花酱冲进鼻子岂不是更加刺激？
薄野琊给上官凝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于是她乖乖地放弃了挣扎。
“那你吃。”她伸出手去。
准确地来说，是薄野琊握着她的手腕在喂自己。
因为他预料到了她的小心思。若是让她喂，自己的鼻子就要遭殃了。
薄野琊一口把肉包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两人隔得很近很近，薄野琊的手仍抓着上官凝的手腕。
上官凝兴奋地看他嘴部的动嘴，时而看他那深邃的眼眸，还有他时而扬起的诡笑。
本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但上官凝看好戏的表情渐渐被失落与震惊替换。
薄野琊慢条斯理地嚼着，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他吃到最后，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我知道了，你没喝酒。”
上官凝侧头，正要去端酒，却发现手仍被禁锢着。
“啧~放手。”
“你乖乖让朕控制住你的手，朕就喝酒。”
薄野琊学聪明了，要是由着上官凝那双爪子，指不定怎么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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